巨大的潜在收益，开始动摇原田隆治基于经验的风险判断。
“伏见君，你是说后期加印的数量，不少于5000本？”
原田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干涩，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笔订单已经是实打实的业绩。
“只多不少。”
伏见清辉回答得斩钉截铁。
安井真绪在一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着伏见清辉，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动摇或者不安。
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笃定。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要将所有的疑虑和担忧都排出体外。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额角，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既然都已经上了自费出版的赌桌，那再加大赌注也不算什么了。
能写出《挪威的森林》的人，或许就不该用常理来判断。
伏见清辉笑了笑，安慰道：“定金的问题不用担心，二阶堂之前给了我200万円，足够支付预付款了。”
“好吧，伏见君。”
安井真绪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服.
或者说，是被裹挟着向前走的决心。
“既然你坚持，那就按一万册来吧，关于后期加印的价格，我相信原田君会给出诚意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和伏见清辉保持同一阵线了。
反正有二阶堂结衣在后面兜底，印多少不是印呢。
大不了，这一万册书如果真的卖不掉，她就和伏见君一起去摆地摊，一本本卖！
原田隆治看着安井真绪也妥协了，又看了看伏见清辉那不容置疑的态度。
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对未来巨大业绩的憧憬所取代。
赌了！
“累计加印量达到2万册时，单册价格450円，5万册为400円，10万册以上则进一步下探到300円。”
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给出了条件。
安井真绪和伏见清辉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估计这已经是原田能给出的最大优惠了。
“原田君，麻烦你重新修改一下合同，并在补充条款里注明，后续加印订单将享有更优惠的价格梯度。”
“好的，请稍等，我马上去修改并重新打印。”
原田隆治转身离开了会客室，脚步甚至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伏见清辉和安井真绪两人。
安井真绪沉默着，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波澜。
“伏见君，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
她低声说了一句，语气复杂。
伏见清辉没有回应她的担忧，只是问道：“安井编辑，发行渠道那边，有进展吗？”
提到工作，安井真绪立刻打起精神：“联系了几家二级批发商，态度都比较暧昧，还在谈。”
“另外，我也在尝试直接联系一些独立书店，有几家表示愿意看看样书再说。”
情况不算乐观，但也在预料之中。
没有出版社背书，想要进入主流发行渠道确实困难重重。
“辛苦你了。”伏见清辉道。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安井真绪摇摇头，“只是现在印量增加到一万册，发行的压力更大了。”
一万册书，意味着需要联系更多的书店，争取更大的铺货量，后续的宣传和营销也需要投入更多资源。
过了一会儿，原田隆治拿着两份修改后的合同走了回来。
安井真绪接过合同，再次逐字逐句地仔细核对，确认所有条款无误，两份合同都已经签上了原田隆治的名字，并且加盖了日进印刷厂的公章。
这一次，她的心情反而比之前签四千册合同时更加平静了一些。
既然已经决定要赌，那就没什么好再瞻前顾后的了。
“没有问题。”
安井真绪确认完毕，将合同推到伏见清辉面前。
伏见清辉拿起笔，没有丝毫停顿，在合同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希望我们将来能有更多、更大的合作！”
“合作愉快。”
事情谈妥，两人起身告辞。
走出印刷厂，外面的天色依然有些阴沉，风吹过来带着凉意。
安井真绪回头看了一眼印刷厂，此时冷静下来之后，思绪万千。
没有回头路了啊。
而伏见清辉走在她身边，步履平稳。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5000本？
在这个还没有被各种娱乐信息过度轰炸的时代，对于《挪威的森林》来说，或许还是太保守了。
下次加印，至少得五万册起步吧。
“对了，这是《挪威的森林》的下册稿件，忘了给你了。”
伏见清辉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一叠稿纸，递给了过去。
“这么快就写完了？”
安井真绪有些惊讶，但还是伸出双手接过。
下册？
这就是《挪威的森林》的后半部分？
全部写完了？
距离上次伏见清辉交给她上册的稿件，才过去多久？
十天？
还是十二天？
安井真绪在讲谈社工作了五年，太清楚写作是怎样一种艰苦卓绝的工作了。
为了能让作者准时交稿，有些资深编辑甚至成了保姆，不仅要负责稿件本身，还要照顾作者的生活起居。
可伏见君，一个新人作者。
没有催促。
没有拖延。
甚至，在她完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提前完成了。
好像上一次，伏见君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就拿出了上册的最后两章，并以此说服了她做专属编辑？
这种效率，这种稳定，这种近乎恐怖的创作能力……
这难道就是伏见君的信心来源吗？
或许，这就是伏见君的常态？
“怎么了，安井编辑？”
伏见清辉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稿纸，开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太惊讶了。”
安井真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哪怕是第二次见识到伏见清辉的速度之快，但她依然忍不住会心惊。
太快了。
快得让她难以置信。
快得让她觉得不真实。
“还好，只是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出来而已。”伏见清辉回答得很随意。
这句话，安井真绪第二次听到了。
第一次是在她看完《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草稿构思时。
那时她觉得伏见清辉是在谦虚。
但现在，结合他惊人的完成速度，安井真绪突然觉得，他说的或许就是字面意思？
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出来？
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这样精彩绝伦的故事？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
“安井编辑？”伏见清辉再次开口，“接下来，稿件是直接进入排版流程吗？”
他的问题将安井真绪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对，工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
“是的。”安井真绪恢复编辑的专业状态，“我会尽快完成下册的校对工作，然后和原田先生那边对接。”
《挪威的森林》……
这部让她不惜辞职、不惜赌上职业生涯也要将其推向世界的作品……
终于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