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堂结衣醒来时,人已经睡在白川君的单间里,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
昨晚嚷嚷着要庆祝白川君过稿,结果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全无印象,只依稀记得啤酒冰凉的触感。
“醒了?”伏见清辉将碗筷放到矮桌上,“吃点东西吧,不好意思,但只有泡面了。”
传统的日式早餐以一汁三菜为主,主食为米饭或者粥,汤就是味噌汤了,再搭配点渍物、海苔、玉子烧之类的。
现代一点的就是西式的面包牛奶。
但无论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他都没有这个经济条件。
“啊,麻烦前辈了。”二阶堂结衣的声音还有些模糊,“我昨晚……”
“没什么。”伏见清辉打断了她可能要说出口的道歉或者疑问,“你喝多了睡着了。”
两人安静地用过简单的早餐。
“对了,前辈!安井编辑那么推崇的作品,我能看看吗?”
收拾碗筷的时候,二阶堂结衣忽然问道。
“稿子在那边。”
伏见清辉擦拭着桌面,朝书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二阶堂结衣快步走到书桌前坐下,双手小心地捧起了手稿,心满意足地坐在书桌前面开始阅读起来。
一旁的伏见清辉也没闲着,拿起一本从旧书店淘来的文库本,漫不经心地读着。
不过她的注意力,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书桌前的那个身影上。
二阶堂结衣完全沉浸在稿纸的世界里。
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此时伏见清辉渐渐放心了。
纵使这个世界的文娱走向了岔路,但真正能触动人心的东西,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读至入迷处,二阶堂结衣便无意识地将这行字念了出来,声音很轻。
如果是在国中(初中)时读《挪威的森林》这部作品,大概会想到三国志中的刘备,这不皇叔么?
要是到了上高中的年纪,那就是管你这个那个的,先抄一段放到作文里。
在经济繁荣尚未远去的大学阶段,她可能会反复琢磨直子与绿子这两人的不同,试图理解那些青春的迷惘与哀愁。
但现在的她,只是怔怔地伸出手。
仿佛想抓住书中飘散的什么,最终张开手心,却只看到一片空无。
“呼……”
不知过了多久,二阶堂结衣长长地、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在胸口的东西都吐出来。
她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然后才缓缓转过身。
“前辈……”
她张开口,却又顿住,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伏见清辉把刚冲好的速溶咖啡放到她面前的桌角:“怎么了?”
“这个故事……”二阶堂结衣捧起还有些温热的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太,太……”
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太揪心了,但是又让人没办法停下来。”
她低头看着咖啡表面袅袅升起的热气。
“前辈,您是怎么写出这样的故事的?”二阶堂结衣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和前辈以前给我看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伏见君以前的作品,当然也很好。
但是现在这个,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好像直接抓住了她的心脏。
“你觉得,它能被接受吗?”
伏见清辉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接受?”二阶堂结衣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当然!”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安井编辑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我觉得现在的很多人,一定会在这本书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的崇拜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让她的脸颊泛起兴奋的光彩。
对于能写出如此作品的前辈,她此刻只有仰望。
“我只是恰好捕捉到了某些大家心里都有,却又说不出来的东西吧。”
这种来自读者的、最直接也最纯粹的反馈,哪怕伏见清辉只是一个搬运工,也依然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对!就是这种感觉!好像一直堵在心里的什么东西,被前辈用文字戳破了。”
二阶堂结衣却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什么,连连点头。
“能触动到你就好。”
伏见清辉看着她,轻轻颔首。
“前辈,这个小说还未完成吧?后面渡边君和直子、绿子,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二阶堂结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直子去了她该去的地方。”伏见清辉迎着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渡边君,他选择继续活着。”
“这样啊……”
二阶堂低声说着,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阳光正好,却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忧郁。
伏见清辉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前辈,安井编辑说的审稿?会顺利吗?”
二阶堂结衣像是从某种情绪中挣脱出来,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捧着杯子。
“应该会顺利吧,但还是要等她回复。”伏见清辉回答,“看安井编辑那个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那前辈需要准备什么吗?要不要穿得正式一点?”
二阶堂结衣撑着小脑袋瓜子。
“衣服的话,大概就这样吧。”
伏见清辉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普通的棉质T恤,又看了看衣架上的夹克。
二阶堂结衣看着他随意指点的动作,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真不愧是要成为大作家的伏见君啊。
去见讲谈社的编辑,商谈一部“注定引起轰动”的作品的签约事宜,都能穿得这么日常……
阳光逐渐升高,房间里变得更加明亮温暖。
“啊,时间不早了。”
二阶堂结衣看了看钟。
“前辈,我该回去了,下午还要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虽然是周末,但电视台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很难有完全固定的休息日。
“好。”伏见清辉起身,“我送你到楼下。”
两人走到门口。
二阶堂结衣穿好她那双小皮鞋,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身来。
“前辈,昨晚谢谢你收留我。”
想起自己喝醉的事情,她脸上还是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