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冤屈似海(比他更惨的人还在后面,本故事抄袭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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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渡厄、梁栋和沐清香三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沐清香问道:“嫣儿,你听清楚了?你爹说得是郝师兄?”

花齐嫣摇摇头道:“我迷迷糊糊听到这么一句,然后就突然昏睡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就已在我自己的卧室床上,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我娘说我尽说些胡话,什么神啊鬼啊的,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秦渡厄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明白肯定是花齐嫣被她爹点了穴道,所以后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了。

梁栋道:“嫣儿,你后来没问你爹爹,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齐嫣托着腮气鼓鼓道:“问过啊,我后来偷偷问我爹爹,我爹说我是发高烧产生幻觉了,教我忘记这些,并再三叮嘱说不要跟第三人说起,连我娘都不能说,说了以后晚上就会有小吊死鬼来床头哭,吓得我再也不敢多说多问。”

梁栋长吁一口气道:“那泥身神像到底是不是你大师伯,你后来没偷偷去看过么?”

花齐嫣摇摇头道:“我那天淋了半夜雨,烧退了后又断断续续病了几个月,我爹娘也管着我一直不让出门,只听师兄们说山后那菇神庙被大雨冲坍塌了,所有神像都被毁了,村民们还来龙泉宫募资重建菇神庙,我也就再没多问,毕竟那时年龄小,还是挺害怕的。”她看着梁栋、秦渡厄和沐清香,轻声问道:“你们说我遇到的这事稀奇不稀奇?”

沐清香表情严肃,沉思会儿,缓缓道:“恐怕泥像的秘密也只有你爹爹和那女仇家才知道了。郝师兄天资聪颖,武功极高,当时在天地六盟子弟中算是最杰出的年轻高手,一直听说是练功出错,走火入魔自残而死,如果是被仇人封在泥像里,那么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梁栋皱眉道:“难道是他自残而死前,把自己泥封在神像里?想死后有人能天天供奉?”随即摇摇头道:“不通不通,死人如何自己把自己封住?这必是有人用泥封住他,却故意不埋葬入土,只是不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秦渡厄沉吟道:“我听说唐宋时期有修丹的真人羽化后,有弟子将师父的遗体用特殊药水浸泡后,可保证尸体百年不腐蚀,再封上泥胎,做成泥像予以供奉,称之为“包骨真身”。”

梁栋听得有些毛骨悚然,隐隐觉得这里藏着可怕的秘密,他为了缓和气氛,故意笑道:“嫣儿,你爹不让你说,你却一下告诉了三个外人,不怕小吊死鬼找你么?”

花齐嫣握粉拳轻轻打了一下梁栋胸膛,娇声道:“我认识你后,这几日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才不怕什么吊死鬼呢,刚才也是我中了蝙蝠毒后,又梦到了这个女子,才忍不住想告诉你们的,你们可不许再往外传。”

其他三人郑重点点头,脑子里仍想象着这件怪事,洞里气氛颇为沉闷,秦渡厄拍拍剑,道:“再来再来,君子坦荡荡,不去想这泥菩萨了。”

这四人又重新划拳,这回是秦渡厄一人出了个拳头,梁栋他们三人都出了个布,这三人又划拳,沐清香赢到了最后。

秦渡厄挠挠头发,嘿嘿笑道:“沐女侠请问,事先通报一下,除了我们泰定帮的事,其他事情秦某人知无不言。”

沐清香微微点头,双眸如星望着眼前这位雄伟大汉,略想了想,问道:“秦先生,你刚才说起自己家破人亡的冤情,我想问问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不知后来冤情洗清了没有?”

秦渡厄微微一怔,淡淡道:“我这冤情,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胸中之痛苦至今想来难、、、、、、、”说到这里他目中露出浓郁的悲色,旋又抹去。

沐清香脸现愧疚,望着他,柔声道:“秦先生对不住,我不该揭开你的痛楚,不如我们换个问题。”

秦渡厄望着洞顶,叹一声,又看着沐清香,笑笑道:“没什么,秦某人后来性情变得心狠手辣,甚至江湖传言说我残酷无情,都和这事有莫大关系,这十几年来心中的痛苦日甚一日,至今想起来仍感觉有百十把刀在心口里搅,愧对我亡去的家人,也不知该找谁诉说。今天沐女侠既然问起,恰好当年经历此事的故人之子鹞兄弟也在,想必这天地冥冥中自有机缘,我就说出来解解我心头郁闷。唉!十多年前,秦某人还是江西南昌前卫的一名百户武官。”

花齐嫣忽然“呵”一声,道:“梁大哥,你的手握得我好痛。”

梁栋心中惊愕不已,他早料到秦渡厄见识渊博、气魄非凡,决不是一般草莽出身,却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是军卫武将,所以震惊之下握痛了花齐嫣的手,待回过神来,忙轻抚花齐嫣的手指安慰,假作不信苦笑道:“秦先生怎么是官军?”

秦渡厄苦笑道:“呵呵,自太祖开疆立国以来,我祖辈三代就是军户,等到了我这,自幼随一军中异人学武,又跟着沐晟将军征讨麓川立了军功,落到九江卫提拔做了百户,后又调到南昌前卫做了副千户。

南昌前卫的千户叫郑光祖,这人平日里嗜财如命,经常克扣下属军饷、勒除月粮、侵吞军资,又长年奴役军士在他家中当杂差,秦某人性情耿直,爱兵如子,初来乍到看不惯他行为,数次当着同僚面和他激烈争吵,关系逐渐势如水火。郑光祖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想找机会抓我把柄,不料却被秦某人发现他向兵部虚报兵员领空饷的罪证,我便照实向兵部上书参他,这厮又找人压下了我的告状信,便开始想着法子报复我。

秦某有个弟弟叫秦去疾,从小体弱多病,在九江卫的家中务农,郑光祖找上九江卫的副千户蒋龙城,这两人狼狈为奸,蒋龙城以朝廷征调漕役、军户家须再出一丁服重役为名,勾选我兄弟调往江北服大运河漕役。”

梁栋听到这,心中默然:“自太祖定下卫所制度,每个军户家选出一人去服兵役,称为“正军”,负责戍军操训,家中另外的男子被称为“余丁”,平时负责屯田耕地或者劳役,若“正军”战死、病故或者逃役,则由“余丁”补充,世代相传、子孙不得脱籍。本朝多有军人不堪生活重负和剥削压榨选择逃役,有的远遁他乡,有的做了盗徒,有的聚众造反,而将官们隐瞒不报反而趁机虚领巨额空饷,这里的腐败其实触目惊心。”

秦渡厄继续道:“那蒋龙城早就看上我弟妹罗氏美貌,多次调戏不成怀恨在心,正好借机把我兄弟秦去疾调往江北漕军,又用银子收买了我家隔壁织布的杨寡妇。某天,杨寡妇假装去我弟妹宅上请教刺绣针法,骗我弟妹说她面相有病、恐终身难孕,让她去城南的天竺寺烧香看病。我兄弟和弟妹婚后一直未生育,弟妹求子心切,便依这寡妇所言去烧香许愿,又让天竺寺子孙堂的僧人摸脉开了药方。

秦某那日正在卫营里当勤,忽收到弟妹罗氏来信,说大夫开得一十全美髯汤的方子,需要夫家须发和她自己头发作为药引,因丈夫秦去疾远在漕军服役,所以请长兄剪一缕须发代替。罗氏心急,怕我不信,在信中又附了药方和她自己的一缕头发。

我看到罗氏的信和头发,心里觉得不妥,便向郑光祖请假回家去看望弟妹,郑光祖以卫所操备军情紧张,批准半日事假要我快去快回。

我骑马到我兄弟家,敲门不见罗氏回应,在院里略坐一会儿,就把自己的长须割下来一缕,和罗氏的头发以及信和药方一并用石头压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便又匆匆返回军营。

两个月后,我兄弟秦去疾突然从漕营返回家中,邀请我晚上到他家喝酒,我见弟弟从漕军回来,心情大好,便托着一坛好酒去他家,去疾将他妻子罗氏送回娘家,备了些熟食酒菜,我和他在院子里秉烛畅饮,我看他当晚心情有些愤懑烦躁,便说些小时候兄弟二人的趣事,去疾言语不多,只把酒一口一口望嘴里倒,喝到半夜,去疾已有七八分醉意,他趴在桌子上,醉笑着说:“大哥,你自小本领超群,英勇盖世,行侠仗义,远近闻名,九江府卫哪个不怕你,我从小跟着你,没人敢欺负我半根指头,我最敬重、最爱戴你、最仰慕的就是有你这么个英雄大哥,你说是不是?你若说是,我便喝一杯!”

秦渡厄脸色浮现出痛苦之色,目光中隐隐带泪,说:“可惜我那会儿贪杯,当时并未察觉到去疾说话有异,只管笑道,臭小子,说这干甚?你我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得,你哥哥就是个习武打仗的粗人,你只管把家里几亩地看好,农闲时多读些书,再赶上科考中个举人,光宗耀祖,爹娘看了也觉得你有孝心。”

我说完这话,我弟去疾只是苦笑,把杯中酒喝光,道:“爹娘从小疼我,可怜我身体多病,性子也软弱,但我知道他们内心最爱大哥你,只不过摊上个不成器的窝囊兄弟,那年岳丈岳母来家里说亲,本来是想把女儿嫁给大哥,爹娘却做主把香梅许配给我。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若说是,我就喝这一杯。”说着他把酒杯倒满,举到嘴边,盯着我看。

我当时以为他喝醉了,大笑说:“去疾,你酒量不行,满嘴说醉话了,爹娘当初是觉得哥哥常年在外行军打仗,舔着刀口干差事,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香梅跟了我只怕会害了她,所以先让你娶妻成家,好给咱秦家留个后。”

去疾自管自喝了那口酒,吹了口气,叹道:“我无论身体、相貌、学识、胆气样样不如大哥,却唯独有一样比大哥厉害,就是弟弟占大哥便宜娶得娇妻,却是远近闻名、千里挑一的美娘子,大哥你说是不是,若是,你就喝这一杯。”

秦渡厄摇摇头,声音已近干涸,苦涩道:“当时我以为我弟去疾喝醉酒说胡话,便道,香梅是大家闺秀,人人夸她贤良淑德,温柔孝顺,娶到她是你的福分,我这做哥哥的和爹娘一样,也感觉脸上有光,什么是不是的?”

去疾大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长须,脸色变得极其难堪,又摸了摸自己下巴,自嘲道:“大哥长得英伟雄壮,美髯长须有我先祖凌烟阁封公拜将之威仪,小弟我自成年无髭无须,面如妇人,手无缚鸡之力,真是自惭形秽,给秦家丢人了。”

秦渡厄说到这,梁栋、沐清香和花齐嫣都不约而同看了看秦渡厄美髯入鬓、颌下飘着三绺黄色的长须,手里若再握着双锏,活脱脱就是百姓家门上贴着的门神秦琼。

秦渡厄吹了一下嘴边长须,长叹一声道:“我这个粗人,听去疾这么一说,觉得我这亲弟必有什么不痛快之事,忙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去疾,是不是大哥平日里说错了话,性子粗暴,对你过于苛责,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你都说出来罢,当哥哥的肯定能改。”

去疾大笑着又喝了杯中酒,双手抱着头枕在桌上,哭道:“大哥,你做得没错,错得是我!我体弱多病,侍奉父母不能尽心竭力,此为不孝,兄友弟恭、长幼有序,我却夺兄长之爱,先娶妻成家,此为不悌!国有军役而不服,私逃回家犯下军罪,是为不忠,妻受淫辱而丈夫忍耻难报,是为不义,我这不孝不悌不忠不义的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我听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去疾这趟回家是逃军役私跑回来,还未来得及问他后边话是什么意思,去疾忽然将我放在桌脚的佩刀拔出来,向自己脖子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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