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阴雨让杭州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沈宴站在健身房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自从和周予安分手后，她养成了每周三次健身的习惯，仿佛只有让身体疲惫到极限，才能暂时忘记心里的空洞。
“女士，您已经使用跑步机四十五分钟了，建议适当休息。“教练走过来提醒道。
沈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速度又调高了一档。跑步机发出嗡嗡的抗议声，她的心跳随着节奏不断加速，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脚下一滑——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沈宴仓皇回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男人穿着笔挺的海关制服，胸前的工牌上写着“江肆“三个字。
“这样使用器材很危险。“他的声音低沉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沈宴站稳身体，脸颊因为尴尬而发烫：“谢谢，我...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
江肆没有接话，而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据：“另外，你们健身房的灭火器已经过期，根据《消防法》第十六条规定，现对经营单位处以警告处罚。“
沈宴这才注意到他臂章上的“缉私局“字样。她接过罚单，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一丝微妙的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了手。
“我只是来健身的会员。“她小声解释。
江肆愣了一下，耳尖突然泛红：“抱歉，我以为你是...“他的目光在沈宴身上快速扫过——昂贵的Lululemon运动套装，限量版的AirPods Max耳机，手腕上的Cartier手表——这些细节显然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没关系。“沈宴不知为何觉得这个严肃的警察有些可爱，“我会转告前台的。“
江肆点点头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跑步机：“那个...速度调到8.5就够用了，再快容易受伤。”沈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器械区转角，突然觉得今天的健身没那么枯燥了。
晚上回到家，沈宴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朋友圈：“今天在健身房被开了人生第一张罚单‘笑哭’“，配图是窗外的雨景。
没想到二十分钟后，那个严肃的海关警察竟然评论道：“西湖边有家大排档，小龙虾能治愈一切糟糕心情。“
沈宴盯着这条评论看了足足一分钟，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苏曼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宝贝！那个给你评论的制服帅哥是谁？胸肌都快把制服撑开了！“
“就...今天在健身房遇到的缉私警察。“沈宴用肩膀夹着电话，开始涂指甲油。
“约他啊！“苏曼在电话那头尖叫，“你不是最喜欢穿制服的吗？高中时就看你和季星辰那体育生...“
“别提他。“沈宴打断闺蜜，却不由自主点开了江肆的朋友圈。里面大多是工作相关的内容，偶尔有几张爬山和看书的照片。最新一条是上周发的：“终于读完《百年孤独》，马尔克斯真是天才。“
沈宴的心跳漏了半拍。这是她最爱的书。
她回复江肆的评论：“有多好吃？“
三分钟后，江肆私信她：“现在带你去？“
雨后的西湖边空气清新，沈宴换了一身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把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江肆已经等在约定地点，脱下制服换上了白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年轻了许多。
“我以为你会穿制服来。“沈宴开玩笑道。
江肆的耳尖又红了：“下班时间...不太合适。“
大排档嘈杂热闹，塑料桌椅泛着油光。江肆用纸巾仔细擦了擦沈宴面前的桌面：“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沈宴笑着坐下，“我在英国留学时，路边摊都吃过。“
江肆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在英国读过书？“
随着小龙虾和啤酒上桌，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放松。江肆谈起他如何从一个浙江小山村考到BJ警校，又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海关缉私局。
“我们村我是第一个大学生。“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芒，“父亲早逝，母亲靠种茶叶供我读书。警校四年，我每天五点起床背法律条文，就想着毕业后一定要考上公务员，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沈宴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与她身边那些靠着家族关系的富二代不同，江肆身上有种纯粹的、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的自信。
“为什么喜欢《百年孤独》？“她问。
江肆剥了一只虾放到她碗里：“因为布恩迪亚家族的故事让我明白，孤独是人生的常态，但爱能战胜一切宿命。“
这句话直击沈宴心底。她看着灯光下江肆坚毅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比她小一岁的男人，有着远超年龄的成熟与深度。
他们聊到凌晨，江肆坚持送她回家。在小区门口，他突然说：“下周末我妈妈来城里...想请你吃个饭。“
沈宴欣然应允，却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成为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江肆的母亲是个精明的农村妇女，一见面就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沈宴。“沈小姐家里做什么的？“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
“爸经营一家制造企业。“沈宴礼貌回答。
“哦？那一年能挣多少？“江母眼睛一亮，“我们家江肆可是公务员，铁饭碗！“
“妈！“江肆尴尬地制止。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江母不断打听沈宴家的资产状况，甚至直接问：“你们结婚的话，彩礼能给多少？我们村里现在都是三十万起步了。“
回家的路上，江肆一直沉默。直到送沈宴到楼下，他才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妈她...“
“没关系。“沈宴勉强笑笑，“父母都关心子女的婚事。“
但裂痕已经产生。随着交往深入，沈宴越发感受到江肆骨子里的自卑。他拒绝她送的礼物，坚持AA制，甚至在得知她父亲要送婚房时大发雷霆。
“我是男人！“江肆额头青筋暴起，“我能靠自己给你幸福！“
沈宴理解他的骄傲，但看着他每月寄钱回家后只能吃泡面的日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情人节那天，她偷偷往江肆钱包里塞了一张购物卡，结果引发了他们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江肆将卡摔在地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养不起你？“
“我只是想帮你减轻负担！“沈宴也提高了声音。
“我们不一样，沈宴。“江肆突然平静下来，眼神疲惫，“你生来就有的东西，我可能要奋斗一辈子才能摸到边。这样的差距，不是爱情能填平的。“
那晚之后，两人渐渐疏远。最终在一个雨夜，江肆发来短信：“我们分手吧。你值得更好的人。“沈宴没有回复。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妆容精致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段感情只持续了半年，却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心被掏空的滋味。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漂亮，不够优秀，所以才留不住想留住的人。
第二天，沈宴预约了杭州最好的整形医院。当医生问她想要调整哪里时，她平静地说：“全部。“
三个月后，拆完线的沈宴看着镜中的自己——开了眼角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双眼皮让眼神更加深邃，瘦脸针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她报了注册会计师培训班，每天工作之余埋头苦读。
“小宴，你最近变化好大。“李总监在电梯里对她说，“但别太拼了，女孩子还是要找个好归宿。”沈宴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想：我要先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遇见更好的爱情。
而那个在雨夜里决绝离开的身影，却始终在她心底某个角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