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办公室的窗户，沈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矩阵，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不前。自从陆淮之告诉她关于周予安可能涉案的消息后，她一直在暗中核查公司近两年的账目。此刻，屏幕上这组被反复删除又修改的数字，与陆淮之描述的洗钱模式惊人地相似。
手机震动起来，陆淮之的短信：“今晚加班？需要送伞吗？”
沈宴回复：”可能要很晚，你先休息。”她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发现一些东西，明天详谈。”
保存好文件，沈宴正准备关机，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财务总监张毅站在门口，西装笔挺，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沈经理，这么晚还在忙？“
沈宴下意识挡住屏幕：“马上就走，张总。“
张毅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她的办公桌：“听说你最近和市局一位刑警走得很近？“
沈宴心跳漏了一拍：“私人交往，不影响工作。“
“当然，当然。“张毅笑容不变，“只是提醒你，公司有些商业机密，即使是亲密的人也不该透露。“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电脑，“最近系统升级，有些历史数据可能丢失，重要文件记得备份。“
门关上后，沈宴的背脊已经湿透。张毅话中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她迅速将关键文件复制到加密U盘，关机离开。
走出大楼，雨下得更大了。沈宴站在屋檐下，犹豫是否要叫车，一把黑伞突然出现在头顶。
“陆淮之？“她惊讶转身，却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子咧嘴一笑：“沈小姐？有人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部老式手机。沈宴刚接过来，手机就响了。她按下接听键，周予安的声音传来：“好久不见，沈宴。“
“周予安？“沈宴握紧手机，“这是什么意思？“
“叙叙旧而已。“周予安语气轻松，“明天下午三点，蓝山咖啡馆，就我们俩。“他顿了顿，“别告诉你的警察男友，否则...张总监可能会知道你复制了公司文件。“
电话挂断，沈宴站在雨中，浑身发冷。快递员早已消失在人流中。她颤抖着拨通陆淮之的号码，却在接通前按了挂断——如果周予安真的监视她，贸然联系陆淮之可能带来危险。
回到家，沈宴彻夜难眠。凌晨三点，她听到阳台传来轻微响动。刚要开灯，一个黑影翻窗而入。沈宴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
“是我。“陆淮之的声音。他打开手机照明，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你没事吧？“
沈宴放下台灯，双腿发软：“你怎么...“
“我在你手机装了定位保护程序，“陆淮之低声解释，“今晚信号异常移动，我担心你有危险。“
沈宴讲述了周予安的电话。陆淮之眉头紧锁：“不能去，太危险。“
“但如果不去，他可能会销毁证据。“沈宴咬着嘴唇，“而且我已经引起张毅怀疑了。“
陆淮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头困兽。最后他停下，双手握住沈宴的肩膀：“听着，我会在附近保护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他详细交代了安全守则，包括暗号、逃生路线和紧急联络方式。沈宴认真记下，突然注意到陆淮之右手腕上有一道新鲜擦伤。
“这是怎么回事？“她抓起他的手。
陆淮之试图抽回：“翻墙时蹭的。“
沈宴拿来医药箱，为他消毒包扎。昏黄的台灯下，她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紧抿的嘴角。这个平时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全身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战斗。
“为什么冒险爬楼？“她轻声问，“完全可以敲门。“
陆淮之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眸子在暗处显得格外深邃：“担心有人监视正门。“他顿了顿，“沈宴，我不能失去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宴心底某个紧锁的盒子。她倾身向前，额头抵住他的肩膀：“我不会有事。“
陆淮之僵硬了一瞬，随即轻轻环抱住她。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听着彼此的呼吸和窗外渐小的雨声。
第二天下午，沈宴如约来到咖啡馆。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两点五十五分，周予安推门而入——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稳重，西装革履，像个成功的商业精英。
“好久不见。“他在对面坐下，笑容温和如初，“你更漂亮了。“
沈宴保持冷静：“直接说正事吧。“
周予安搅动着咖啡：“听说你在查公司的账？聪明如你，应该已经发现问题了。“他压低声音，“沈宴，有些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张毅背后还有人，不是你我能对抗的。“
“所以你选择同流合污？“沈宴反问。
周予安表情一滞：“当初分手后，我父亲公司遇到危机，是张毅牵线搭桥...等我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脱不了身了。“他抓住沈宴的手，“但我不能看着你卷入危险。停止调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宴抽回手：“已经晚了。“
周予安眼神突变，从恳求转为阴冷：“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他站起身，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看看窗外。“
沈宴抬眼望去，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降，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是财务总监张毅。
“他一直在监视你。“周予安直起身，“今天我们的谈话，决定你的安全。好好考虑。“他留下一张名片，“想通了联系我。“
周予安离开后，沈宴的手微微发抖。她端起咖啡杯，按照约定将勺子放在左侧——给陆淮之的安全信号。
五分钟后，陆淮之推门而入，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鸭舌帽和眼镜，几乎认不出来。他假装送错包裹，在沈宴桌下塞了个追踪器。
“黑色轿车已锁定，“他低声道，“回家路上保持正常，我会跟着。“
沈宴微不可见地点头。离开咖啡馆时，她感觉有视线黏在背上，如芒在刺。
回到家，沈宴刚关上门，就接到陆淮之的电话：“检查一下家里，看有没有异常。“
沈宴仔细查看每个房间，在书房发现一本被移动过的相册。她拍照发给陆淮之，对方回复：”有人进来过。今晚别住那里，我来接你。”
半小时后，陆淮之开车带她来到一处普通住宅小区。“安全屋，“他解释，“局里办案用的，很安全。“
屋内简洁干净，墙上挂着几张城市地图和白板，上面贴满案件资料。沈宴注意到一个角落里贴着周予安和张毅的照片，用红线相连。
“你早就盯上他们了？“她问。
陆淮之点头：“跨国洗钱案，涉及多家企业。你公司是最近才发现的关联方。“他递给沈宴一杯热茶，“抱歉把你卷进来。“
沈宴捧着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账目异常。“
他们坐在沙发上，陆淮之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系列证据。“周予安的父亲是中间人，利用建材进出口洗钱。你公司的张毅负责提供合法账目掩护。“
沈宴看着屏幕上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父亲...他知道吗？“
陆淮之摇头：“目前证据显示沈叔叔不知情。但张毅可能会试图拉他下水。“
夜深了，陆淮之坚持睡沙发让沈宴睡卧室。沈宴洗漱完毕，发现床头放着一套新睡衣和充电器——陆淮之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陆淮之轻轻的脚步声，莫名安心。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手机震动惊醒。摸出手机，是江肆发来的短信：”听说你在查张毅？小心，他很危险。”
沈宴盯着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睡意全无。江肆怎么会知道？她犹豫着是否要告诉陆淮之，却听到客厅传来压抑的痛哼。
轻轻推开门，她看到陆淮之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衬衫褪到腰间，正在艰难地给背上的伤口上药。
“你受伤了？“沈宴脱口而出。
陆淮之猛地回头，慌忙拉上衣服：“没事，小伤。“
沈宴不由分说走过去，掀开他的衬衫——后背上一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红肿明显。
“这是刀伤！“她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的事？“
陆淮之知道瞒不过，叹了口气：“昨晚追查张毅时遇到埋伏。“他握住沈宴颤抖的手，“只是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沈宴眼眶发热：“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你担心。“陆淮之轻声道，“而且...职业风险，我习惯了。“
沈宴夺过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在灯光下，她看到陆淮之背上还有其他旧伤疤，无声诉说着这个男人的危险职业。
“疼吗？“她指尖轻触伤口边缘。
陆淮之摇头，却在她碰到某处时肌肉紧绷。沈宴俯身，轻轻吹了吹伤口，像对待珍宝。
“沈宴...“陆淮之声音沙哑。
“嗯？“
“别这样...“他转过身，眼中是赤裸的情感，“我会控制不住想吻你。“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沈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如雷。她缓缓靠近，在即将触碰到他嘴唇时，陆淮之却后退了。
“不行，“他痛苦地闭上眼，“现在不行。我不能...在你还处于危险中时...“
沈宴理解他的顾虑，却也感到一阵失落。她退回安全距离：“案子结束后呢？“
陆淮之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如火焰般灼热：“到时候，我会用行动而不是言语告诉你，我有多...“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陆淮之接起电话，表情逐渐凝重：“明白，马上到。“
“有情况？“沈宴问。
“张毅突然离开住所，往城郊方向移动。“陆淮之迅速穿上外套，“我得跟上去。你留在这里，绝对安全。“
沈宴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你一个人...“
“有同事接应。“陆淮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锁好门，别给任何人开。明天早上如果我还没回来...“他塞给她一张纸条，“打这个电话。“
沈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回到卧室，却毫无睡意。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凌晨四点，手机震动惊醒了她。是陆淮之发来的定位和简短信息：”发现证据藏匿点，但情况复杂。如果三小时内没联系你，立即拨打纸条上的电话。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主动联系我。”
沈宴盯着这条信息，手指发冷。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泛白的天际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可能真的会失去这个闯入她生命的数学天才。
而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