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虽然刚硬却会脱落,
舌头虽然松软一直存在。
——佤族谚语
1368年夏天,北方国中都到处流传着危言耸听的消息:南方国军队杀过来了。他们见到草原人和彩目人一律砍头。南方的草原人和彩目人都杀光了。官府和贵族的财产全部充公……
一时间,中都人心涣散,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麻线,失去了往日的气宇轩昂和威严庄重。达官贵人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境中。
阿里的后代因为职业不同分成官宦和商人两个系列。长子努海的后代成为父子相袭的官宦之家,政治地位比较高。次子阿玛尔的后代主要在官府做事,政治地位居中等。幼子阿尔斯兰的后代在牛街从事商业贸易,政治地位不高,但是家产十分富有。
北方国末年,努海的后代哈西姆继承祖上传袭的官职,成为阿里众多的后裔中最显耀的才俊。
8月,北方国国王命令奴仆收拾好贵重物品,带着要官、贵族和后妃、太子、公主,丢下王宫和豪宅大院,在巴德尔的后代道尔吉等心腹的护卫下,趁着夜深人静仓皇逃出中都,向北方茫茫的大草原逃去。
道尔吉跟随北方国国王逃往大漠以北,在此后近300年时间里一直驻扎在北方草原。巴德尔家族的势力逐渐衰微,成为政坛上无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彩目人大多数是北方国的要员和御用商人,属于南方国清算的对象。但是,他们只有极少数人得到前往北方草原的机会,大多数人像垃圾一样被国王丢弃在中都。他们眼巴巴地望着王公贵族接二连三地撤走了,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今后的命运是什么。
哈西姆经过紧张缜密的思考,认为继续留在中都凶多吉少。他决定带领全家老少向西方逃跑。大多数彩目人居住在西部的陇原、西海和三秦一带。再说,那里距离先辈传说的花剌子模也近一些,万不得还可以跑到那里避难。
哈西姆的大儿子马吉德当年娶了一个东方人媳妇。儿媳妇虽然皈依了宗教,但是听说公婆全家要前往遥远的西部边陲,死活不肯离开中都和父母。
哈西姆心想,如今这个情形不是儿媳妇与双亲分离,就是我哈西姆与儿子儿媳和孙子分别。血肉相连的亲人总归有一别啊。可怜天下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是让我来忍痛割爱吧。
马吉德一家5口人因此留在中都。
第二天一大早,哈西姆下令家中成年男子全都剃去络腮胡子,又让大家换上东方人的服装,带上金银细软,分别乘坐6辆马车,惴惴不安地来到西门。
管家生性聪明机灵,拿出一些金银贿赂守卫城门的官兵,顺利地带着哈西姆一家人逃出中都。
马车朝着西方一阵狂奔,一口气跑到太行山下的并州城。
并州城虽然还掌握在北方国军队的手中,但是城里已经呈现出兵荒马乱的景象。为了躲避战争,店铺都关门歇业了,行人寥寥无几,城市宁静得像一潭死水。
哈西姆刻意保持低调,打算在城边找一家不起眼的饭馆吃饭,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开门的饭馆。他硬着头皮到城中心寻找。经过一番周折,他终于在绿枝飘摇、翠叶翩跹的柳巷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饭馆。
饭馆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朱红色油漆的门匾。上面用黑墨书写了5个大字:
王记面食店
哈西姆给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进去打探一下,看看里面的情况。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管家一脸沮丧地从店里走出来。他也不说里面的情况,非要请哈西姆亲自进去瞧一瞧。
哈西姆觉得有些蹊跷,便跟着管家一同走进店里。
面食店的店主不是别人,正好是王臣的后代王吉山。
王吉山长年经商,阅人无数,眼光非常毒,看起人来无论是籍贯还是职业都看得特别准。他看到哈西姆虽然穿着一身东方人的服装,但是他的长相和气质别具一格,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地道的彩目人。
王吉山只想做买卖挣钱,不愿意牵涉到是非之中。他不动声色地迎上去,和气地问道:“大人,里面请坐。您要吃点什么?”
哈西姆没有回答王吉山的问题,用锐利的眼睛环顾店里的环境,没有看到希望看到的那个标示。这时,他这才明白管家为什么十分为难了。这是一家东方人开的饭馆,恐怕有撒尔塔人忌口的食物。
哈西姆考虑道:全家老小昼夜赶路,好几天都在啃干饼,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热饭,况且今日也饥肠辘辘了,不能再将就了。他又想到经典里的教导:“为了活命也可使用不洁的食物。”
哈西姆想到这里,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对王吉山说道:“老板,麻烦你做上21碗刀削面。全部是素的。不放肉,但可以多放蔬菜。炝锅请务必使用菜籽油。麻烦你了。”
王吉山听着哈西姆的话立刻断定:这位客人的确是彩目人。不就是不吃猪肉猪油吗?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吉山连忙吩咐店小二准备饭菜。
哈西姆和家人放下富贵人家的矜持,狼吞虎咽地吃着刀削面。长途奔波让这些一向养尊处优的贵族倍感辛苦,有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吃罢饭,他们苍白疲惫的脸上泛起了红润的光泽。他们非常奇怪:简单的面条怎么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哈西姆安顿家人住进一家小客栈,打算在并州城里小住两天,让酸胀痛楚的筋骨稍微舒展一下。
9月14日,北伐军向中都发起猛攻。他们同仇敌忾,蜂拥而起,一举攻陷了东大门,闯进北方国自诩固若金汤的京城。
巩秉良双眼冒着复仇的火焰,手持一柄寒光凛冽的大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只要看到头发卷曲、高鼻深目的人挥刀就砍,一时杀敌无数。战袍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迹。
巩秉良消灭负隅顽抗的敌人,仍然感觉没有解除积攒在心头上的愤恨,又冲到附近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
大户人家的大门上装饰着具有西域风格的葡萄花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户富裕的彩目人家。
巩秉良飞脚哐当一声踹开大门,一马当先闯进大院。
一个高鼻子、深眼窝、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和一个头上佩戴粉红色纱巾的女人呆呆地站在大院中间。男人是哈西姆的大儿子马吉德。那个妇女是他的媳妇。
巩秉良厉声喝道:“不许动!你们的末日到了!”
马吉德的媳妇看到巩秉良挥舞着大刀要砍自己和丈夫,急忙用身体挡在前面,大声地向他提醒道:“我们是普通的市民,上有父母,下有孩子。求求你大恩大德,不要杀我们吧!”
巩秉良瞪着血红的眼睛,愤怒地责骂道:“与彩目人苟合,数典忘祖,奇耻大辱!一律格杀勿论!”
巩秉良高举着大刀向马吉德夫妇砍去。
马吉德急忙抽出腰间做装饰用的胡刀,准备与巩秉良展开殊死搏斗。
一群官兵从大门外蜂拥而入,将马吉德夫妇围在中间。他们挥舞手中的刀棍就是一顿乱砍猛打。
马吉德夫妇势单力薄,抵抗了几下便倒在血泊中。
他们尚未成年的儿女闻讯从屋里跑出来,扑倒在父母的尸体上大声痛哭。
巩秉良等人又挥舞刀棍,将这几个孩子也打死在马吉德夫妇的身边。
哈西姆在并州城里歇息了两天,听闻南方国北伐军开始向西进发,急忙带上家人逃出并州城,急速地向南驰骋。他们渡过黄河,转向正西方,风尘仆仆地来到三秦重镇西京。
西京是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是东方文明的发祥地、东方民族的摇篮、东方文化的杰出代表,隋唐时期世界最大的城市,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和隋唐大运河的起点,鼎盛时期常住人口大约185万,被誉为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
哈西姆一家来到西京的西大街落下脚。
西大街位于西京中央偏西的位置,聚居着数10万彩目人。这些人主要是历代到东方经商的西域商人的后裔。哈西姆选择住在这里,主要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的。当然,生活方便也是重要的原因。
哈西姆带着家人品尝当地的特产羊肉泡馍、腊牛肉和凉皮子等,用西京的美味小吃安抚受到惊扰的内心。
哈西姆在西京城里待了没几天,发觉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西京城自古以来都是东方人的国都。如今他们在江南得势了,怎么会丢下祖先的旧都置之不理呢?西京迟早要落到南方国军队的手中。还是再往西边走一走,一直走到东方人不太关注的地方。恐怕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哈西姆立刻带上家人又坐上马车,朝着太阳降落的西方缓缓地走去。
他们很快走出三秦地界,进入陇原境内。面前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条是通往河西走廊的大道,一条是通向河州的道路。哈西姆知道这两个地方都居住了许多彩目人,便打听两地的形势。最后,他决定沿着丝绸之路的南道前往河州。
河州自古以来是东西方的交通要道和商品集散地。街市上可以看到不同民族的面孔和装扮,可以听到东方语、伊朗语、草原语、撒尔塔语、撒鲁尔语和吐蕃语等。到处耸立着礼拜寺和宣礼塔。城市面貌像花剌子模的撒马尔罕和布哈拉。城里的彩目人,尤其是回回人十分众多,几乎占到总人口的一半,绝大多数经商做生意。
哈西姆来到大夏河畔的河州,驿动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他心情舒畅地站在大街上,深情地凝望着这座似曾相识的小城,感到十分亲切。他执着地认定,这里就是心目中那个最美好的家园,是他可以信赖依靠的安身之地。
哈西姆逃离并州城不久,南方国北伐军先后攻克并州、云城和宣府等,到达东方人在历史上最强盛时期的北方边境。
巩秉良跟随北伐军开进并州城。北伐军将领带领士兵连续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心情十分愉悦,特地给官兵放假一天以示奖励。
巩秉良约上几个老乡逛大街。到了中午时间,他们的肚子有些饥饿,便走进商业老街柳巷,找到一家悬挂着“王记面食店”牌匾的饭馆。
巩秉良对王吉山说道:“听说并州城的面食天下数第一,就给我们每人来碗刀削面尝尝。”
王吉山热情地请官兵入座,殷勤地说道:“谢谢光临。请坐。我们店里的刀削面是并州城里的头牌。您吃了第一碗还想着吃第二碗。我再给您加上拿手的小菜豆腐干。你们驱逐外敌,光复国土,功劳卓著。这顿饭就算我王某慰劳各位将士了。请您务必赏脸。”
巩秉良看到王吉山口齿伶俐、头脑聪明,忍不住大笑起来。
巩秉良和军队平定太行、三秦后继续向前推进,在金城东部歼灭北方国的精锐主力,迫使剩余的10万官兵逃往陇原南部。他们跟踪追击,攻城拔寨,准备拿下河州。
河州城里的彩目人惊慌失措,生怕北伐大肆屠杀、抢夺财物。许多人带着家眷在慌乱地逃进四周的山沟和高入云端的土塬,打算暂时躲避即将到来的战乱。
巩秉良和战友们很快攻破黄土盆地中易攻难守的河州城。
他们进城以后没有进行掠夺和屠杀,处决了被俘的北方国军队将领,对彩目人也只是加强了监视,没有像在中都那样进行大规模清剿。他们对河州附近的吐蕃人进行安抚,使河州以西的朵甘、乌斯藏等吐蕃部落相继归附了南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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