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国南疆,观景十三年冬。
边塞之地,乱石林立,寒风千里,红日浸染满天云翳。
孤雁影落,雾霭渐升。白雪纷飞,凛风朦胧,路上偶有几个赶路人,转眼间,消失在雪中。
唯有一点微弱的的光亮,在风中晦明变幻,那是一家酒肆,方圆十几里内唯一的酒肆。
“这风雪只怕不好赶路了。”客商驱赶着骡马,艰难地赶路。
“前面有酒家,等风雪停了我们在作打算吧!”
酒过二三巡,雪压四五枝。酒肆旁的杨柳的枯枝上已积满了一层层厚厚的雪,风雪还在肆意弥漫。
“今年的冬,远寒于往昔。”酒肆小二,关上木门,掩上门帘,捂了捂棉衣,摩挲双手,哈了几口暖气,叹道:“这世道真难呀,唉……”
酒肆不大,陈设算不上精致,但简洁干净,因为天寒,饮酒的人甚多,基本坐满堂,有边塞百姓,出门会客喝几杯的,也有江湖侠客,在此打尖休憩的,其间也不乏穿着光鲜的少年修士。
“哒哒哒”“沙沙沙”,马蹄声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一声,酒肆木门被打开,寒风裹着雪花卷入大堂里,化作一阵轻薄的水汽,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是名中年男子,褐色长袍略有些破旧,腰配一柄漆黑长剑,面容苍白清瘦,似久经风尘仆仆,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使得本来憔悴脸庞显得格外精神。
他径直走向西南角坐下,随手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掷在桌上,声音不高却中气十足:“小二,一壶烧刀子,三斤卤牛肉,酒要现烫的,牛肉切薄片,加一小碟醋,再配几根大葱,外要一碟花生米,花生需要新炸的,记得撒上点细盐辣椒粉。”
“好嘞,客官。”小二满脸笑容,拿过桌上的银子,转过头来,心里想:喝个酒还有这么多穷讲究,不过出手倒是阔绰。
酒肆内饮酒的人很多,但主要在喝酒,对于吃啥,怎么吃也不怎么讲究,有的桌上,就一盘煮花生,一壶烧酒。好一点的,再添上几个素菜。寻常百姓,喝酒时,很少拿牛肉下酒的,也只有强人侠客,喜喝酒吃肉。
酒肆内的烧酒正腾腾冒着热气,空气中也氤氲着酒味,饮酒的人涨红着脸,猜拳赌酒,新进来的人还未坐下,已有一番未饮先醉之感。
一位华服少年瞥了一眼褐袍人和那柄摆放在桌上的那柄漆黑长剑,左手下意识扶了扶立在桌旁的宝剑,脸上不禁洋溢出一丝自得,右手高高举起斟满酒的杯子与同伴碰杯,而后头颈后仰,一口饮尽。
酒入豪肠,难免心生豪迈。虽状似酒后胡言,但更多的难道不是直抒心意。
“听说了嘛?陈壮。”张青酒劲上头,与同桌的瘦骨嶙峋一点也不壮实的陈壮道,满眼竟是羡慕之色,“都北城韩家,韩野的长子韩远,领兵征讨南域,精骑三万横扫南域十六万大军,夺城三十六座,斩敌大将,捷报传回帝都,昊皇龙颜大悦,要等大军凯旋之时,重赏韩家。”
“到时候,封侯拜将,定然风光无限啊!”说完,“啪”的一声,张青一双厚实的手拍向桌面,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眼中尽是豪情:“醉里飞马挥银勾,横扫南国十万州。”
“好!说得好!”不知谁附和一声,声如洪钟,四下本来喧闹,经此一出,顿时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张青。
其中,那名华服少年,面颊微醺,被这一惊,心中极为不爽,暗骂一声:“好什么好,就凭你们,黄粱春梦,痴心妄想。”
这番言语,堂中众人并未听到,却引得褐袍人注意,他一双有神的双眼,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华服少年,微微一笑,继续喝酒。
见张青还要侃侃而讲,华服少年有心要呛他,也不顾他那句话中“十万州”是夸张的说法,语气毫不客气地讲:“南域十国加起来都不比昊国幅员广阔,昊国尚且只有几百州,只怕这南域没有这十万州够你扫平的,啧啧啧,你这等英雄气概,要无用武之地了。”
听到这么讲,张青也注意到少年,虽知道对方有意嘲讽,但也觉得刚刚着实有些失态,他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时语塞,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身体微晃,向四下鞠了鞠躬,便坐下了。
“这位小兄,怕是有所不知,虽然南域不及我昊国辽阔,但是南域十国都是蛮夷部众,未经圣朝开化,凶狠无比,近百年来更是沆瀣一气,屡屡进犯边境。”陈壮见张青被少年人挤兑,心中极为不悦,当下又说,“我昊国总是输多赢少,这番大胜,百年来也少有,怎么能不叫我辈心情激悦呢?”
“对!”
“可不是嘛!”
“就是!就是!”
“蛮子可恶,我辈有生之年必当平定南域诸丑。”
近百年以来,南域以楚国为首,常常洗劫昊国南部地带,在南部肆意妄为,尤其边疆数十州百姓深受其害,因此对南域充满了深深的仇恨,所以讲到大胜时,不免众人觉得扬眉吐气,所以纷纷应和,抒发对南域的不满。
听到此处,华服少年顿觉气性上来,还要争论,邻座同行的一个少年,按住他,道:“冷飞云,莫起争端。”
冷飞云拽紧杯子,举起猛灌入口中,狠狠地咽了下去,不再说话。
“冷飞云?”褐袍人注意到冷飞云神色有异喃喃道,心中想:这几个少年并不一般,这冷姓更是南域楚国大姓,昊国少见。楚国与我累世为敌,若是楚国之人,来我昊国做甚?”
褐袍人看了一眼这桌少年,除了冷飞云以外,还有两男一女,穿着贵气十足,一眼便不似寻常修士,更像哪个世家大族。心中疑惑不免又增了几分,但仍不动声色,默默喝酒。
“可不是,去年春夏之交,楚国挟南域其他五国,合兵三十万,兵分四路,洗劫我南部风都、柳河、广明、襄州四大重镇,重伤我南疆护疆灵兽赤水晶夔、青潭神蛟两大神兽,一路掳掠,直至南疆第一关铁城关。”张青见众人附和,心中底气又足了几分,看了一眼华服少年,又接茬说,“值此危难之际,南疆许多州守将竟不战而降!”
“这群孬人,国家需要时,竟然骇破了胆,充当走狗叛徒。”听到不战而降时,堂上众人群情激愤,恨恨骂道。
“只怕是他们不是骇破了胆,而是盘算自己的富贵。”张壮嘲讽道,“这些人平日里鱼肉百姓,才不管忠孝廉耻,谁坐这天下,只要能守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好。”
“对!这群蛀虫,蠢猪,废物……”大家纷纷咒骂,毫不吝惜词汇。
华服少年看着堂里众人,冷冷笑道:“本就是些无能之辈。”
“谁说都是些无能之辈的!”张青愤然站起,大声道,“也有不投降的!敢战的!那就是都北城韩家。韩远临危请缨,亲点都北精骑一万五千,合下辖的麗林一万,塞燕五千,共三万铁骑,立下军令,不破强敌誓不还家,星夜驰援铁城关。武王为保万一,命韩远三万精骑为先锋,自己同离侯抽调寒峰、离凛、双叶、卜岭、狮露、路远、镇野、陇昌、坝北九州四十五镇二十万马步骑开赴铁城关。”
“如此兵势,必定势不可挡了?”邻桌一个年轻人问道。
“只怕也不尽然。”冷飞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瞅了瞅那个年轻人,眼中透着一丝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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