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挑开盐壳的瞬间，刘天源闻到腐烂的海藻味。三百年前的海岸线如今是望不到边的结晶平原，盐柱在暮光中投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姜雪用刀背敲击岩层，空腔回响里藏着地下暗流的呜咽。
测距仪的绿光在护目镜上跳动，显示他们已在盐沼核心区深入七十公里。娜塔莎的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柄上的指痕磨得发亮——那是她从第三代极地装甲上拆下来的合金部件，刀身能承受摄氏五百二十度的温差。东北方有绿洲。她的金发结满盐粒，随摇头动作簌簌掉落，在刀面摔成更细碎的星光。护目镜右下角的光谱分析显示，那片所谓绿洲的反射率与周边盐晶完全一致，刘天源知道那是盐沼最古老的骗局，蜃气捏造的希望。
改装后的六缸摩托在盐壳上滑行，加宽的钛合金履带碾碎结晶的声响像在咀嚼白骨。后座焊接的六边形油桶突然发出闷响，声波传感器在战术屏上划出尖锐的峰值。姜雪的反应刀已经出鞘，三指宽的刃口带着军方特供的锯齿纹，精准刺破桶身的瞬间，带出半透明的节肢动物——巴掌大的盐蝎正用毒尾锯开金属，尾刺上的荧光液在盐粒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浅坑。
娜塔莎从腰侧扯下燃油瓶，这种添加了镁粉的特制燃料在刀面凝成琥珀色薄膜。她用刀尖挑起盐蝎的尾刺，在毒腺位置划出十字切口，燃油顺着伤口渗透的瞬间，刘天源按下了战术手套的点火键。蓝白色火焰在蝎尸上跳起驱邪的舞蹈，甲壳爆裂声中，那些本要滴落的毒液被高温直接气化成淡紫色烟雾。
第一具浮尸出现在五里外的盐脊凹陷处。风干的皮肤裹着盐甲，关节处的结晶因为尸体脱水形成放射状裂纹，眼窝里结晶的氯化钠闪着尸检灯般的冷光。刘天源的战术刀有五厘米的锯齿段，轻松划开硬化的作战服纤维，内袋地图的防水涂层早已失效，墨迹被盐渍腌成模糊的妊娠纹——那些本该标注聚居点的红点，现在都变成了盐晶渗透的白斑。
姜雪的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让护腕的压力警报轻响。她战术手套的指尖正在扫描尸体右臂：三道平行刀伤呈十六度角排列，愈合痕迹显示受伤时使用的是军用医疗凝胶，这种在伤口形成保护壳的药剂，正是二十年前第七防区特有的急救手段。和妈妈日记里的战术记号完全吻合。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子音特有的沙哑，护目镜后的虹膜扫描正在比对数据库里的旧档案。
尸群苏醒的预警来自地面振动传感器。盐壳爆裂声像连续的碎玻璃响，比丧尸嚎叫早七秒抵达。娜塔莎的刀已经斩向最先破土的指骨——那些裹着盐晶的指节末端，还连着风干的肌腱，在断裂瞬间甩出细小的盐粒。这些盐沼丧尸的关节处覆盖着菱形晶甲，膝盖弯曲时会发出石英摩擦的尖啸，胸腔位置的盐甲因为呼吸动作呈现出不规则的龟裂。
刘天源的劈砍在第三具丧尸上遇到阻碍，合金刀刃撞上盐甲的瞬间，火星点燃了空气中悬浮的钠粒子，淡蓝色的爆燃在护目镜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他迅速切换战术，用刀柄的合金锤头砸向丧尸锁骨，那里的盐甲因为关节活动存在三毫米的间隙。姜雪的突刺则带着明显的训练痕迹，她故意让刀身倾斜十五度，利用盐晶的折射让丧尸判断失误，刀尖顺势挑进腋窝软甲缝隙，那里是哺乳动物最脆弱的神经丛位置。
娜塔莎学得很快，她发现膝关节的盐甲连接点存在运动盲区，每次挥刀都会精准切断连接胫腓骨的晶化韧带。倒地的丧尸很快被同类践踏成盐堆，那些断裂的盐甲在地面滚动时，会留下类似彗尾的盐粉痕迹。当暮色完全笼罩盐沼时，三人背靠背站在逐渐冷却的尸堆中央，战术灯的白光扫过地面，那些被刀刃切碎的盐晶，正在月光下重新凝结成诡异的几何图案。
绿洲幻影在战斗中变得清晰。当刘天源看清那是辆侧翻的油罐车时，左腿已被盐甲划出七寸伤口。战术裤的纳米纤维在自动缝合，但盐粒嵌入伤口的刺痛让他后颈的冷汗直冒。他忍着灼痛调整握刀姿势，刀柄缠的鲨鱼皮吸饱盐粒，握起来像抓着把粗糙的星辰——这种从深海生物皮层提取的摩擦材料，此刻正用倒刺勾住掌心的老茧。
油罐车残骸比想象中危险。锈穿的罐体漏出的不是普通原油，而是呈沥青状的胶状物，在盐壳上拖出黏腻的轨迹。浸泡其中的盐尸发生了诡异变异，皮肤与原油融合成半固态的黑色铠甲，关节处伸出的盐晶刺上挂着拉丝状的有机物。娜塔莎的战术刀第一次被卡住，三厘米厚的刀刃陷在丧尸胸腔的胶状组织里，拔刀时带出的黑色拉丝在夕阳下宛如竖琴的弦，却带着腐油的恶臭。
姜雪从背包甩出最后的燃油瓶，这种混合了镁粉的助燃剂在接触地面瞬间就吸附了盐粒。刘天源掷出备用的合金短刀，刀柄上的磁轨装置让飞刀在空气中擦出火蛇——那是他从废弃军备库里拆解的电磁发射组件。火焰引爆油罐车的瞬间，三人同时卧倒，冲击波掀起的盐晶雨砸在战术护肩上，发出冰雹般的脆响。
烈焰吞没油罐车的轰鸣声中，三人躲进盐柱林。这些直径半米的柱状结晶内部布满气泡，在火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谱。娜塔莎用刀刮下岩壁的硝石粉，这种略带苦味的白色粉末能暂时麻痹神经末梢，她精准地撒在刘天源的伤口上，合金刀刃的薄刃在月光下闪过冷光。姜雪正在用刀柄的加热模块融化盐块，钛合金表面的温控装置将温度维持在327℃——这是氯化钠的熔点，水珠在刀柄凹槽汇聚成细小的溪流。
刘天源背靠盐柱坐下，战术灯的冷光映出他的影子在盐壁上格外清晰。晶体内部的杂质让影子边缘呈现出锯齿状，仿佛另一个被困在晶体中的灵魂，每道纹路都对应着他身上的旧伤疤。这种光学现象让他想起基地里的全息投影，那些用盐晶阵列投射的亡者影像，同样有着不真实的清晰轮廓。
后半夜的盐沼会呼吸。地面随潮汐涨落起伏，细微的震动通过刀柄传递到掌心。刘天源插在盐壳上的刀，两小时后拔起时发现孔洞已消失，新生的盐晶像生物组织般愈合了伤口。姜雪值守时，红外夜视仪捕捉到异常热源——一群盐尸正在月光下蜕壳，旧盐甲裂开的声响如同瓷器碎裂，新生的躯体苍白湿润，皮肤下的血管像蓝色菌丝般蠕动，关节处还连着未完全脱落的晶化韧带。
她的战术刀悬在那颤动的喉结上，刀刃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对方发出类似气泡破裂的嘶鸣。晨光初现时，怪物的皮肤开始析出盐霜，迅速硬化成新的盐柱，胸腔处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抽搐姿态。姜雪用刀尖挑开怪物的眼皮，眼窝里滚动的不是眼球，而是颗表面布满刻痕的盐晶——那些细密的划痕，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星图。
黎明时他们找到真正的绿洲，那是被盐丘环抱的死水潭。水面泛着青灰色光泽，倒映的天空扭曲成诡异的多边形。娜塔莎的刀刚触及水面，就有鳗鱼状的生物缠上刀身，这些半透明的生物布满环形吸盘，体内流动的荧光液在刀面划出绿色轨迹。刘天源用备用的鱼叉枪斩获晚餐，当他将猎物穿在火上烤时，油脂滴落引发的蓝焰让三人同时绷紧神经——这种焰色反应，意味着生物体内含有异常的金属元素。
姜雪用解剖刀划开鱼腹，锋利的刃口在肋骨处突然卡顿。鱼鳃翻开的瞬间，三排人类臼齿般的结构暴露出来，齿根处还连着风干的肉丝。她的战术手套自动采集样本，全息屏上显示DNA匹配度为73%——与二十年前失踪的科考队成员基因库存在部分吻合。
正午的盐沼是面巨大的凸透镜。刘天源把主刀插在摩托车前，刀柄上的水准仪气泡居中时，刀刃投影正指向正北。他通过观察影子长度测算纬度，这种古老的导航术在卫星信号失效的区域格外有效。娜塔莎在盐壁上刻完第三十七道正字，每道划痕都精确到五厘米——那是他们被困在盐沼的天数。
远处突然腾起的尘暴里，晃动着非自然的光斑。刘天源举起战术望远镜，镜片上的偏光滤镜滤去盐晶反光，清晰捕捉到金属表面的镜面反射——那是某种带有棱角的机械结构，在阳光照射下闪过三次规律的闪光。姜雪的通讯器突然发出杂音，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中，似乎夹杂着人类语言的音节，带着第七防区特有的喉音颤振。
娜塔莎的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刻痕，那是她进入盐沼前刻下的家人名字。三人同时检查装备：刘天源的刀鞘里还剩两把备用短刀，姜雪的燃油罐仅剩四分之一，而娜塔莎的战术刀刃口，在多次高强度战斗后，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金属疲劳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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