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汉东京州市。
党组会议室里,烟味混杂着旧木头和汗水的味道,几乎凝滞。
时任京州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的陈岩石,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一侧。
此刻,他那双不常流露情绪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直直射向会议桌首座旁的位置。
那里坐着京州市的新任市长,赵立春。
“赵市长。”
陈岩石的声音不高,瞬间打破了压抑的平静。
“关于你在招待所吹空调,脱离群众的问题,我认为性质比较严重。”
他的语速不快,字字清晰。
“在今天的党组会上,你必须就此做出深刻反省!”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一道道目光,或惊诧,或探究,或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齐刷刷聚焦在赵立春身上。
在座的常委,还有各部门的大小领导,心脏都不约而同地收紧了一下。
震惊。
人们震惊于陈岩石的胆量,竟敢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直接地向市长发难。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发难的理由。
吹空调?
就因为吹了个空调,这位公安局长就敢在常委会上跟市长叫板?
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然而,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赵立春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的内心,远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惊涛骇浪正在翻涌。
他不是原来的赵立春。
就在不久前,他从几十年后的时代穿越而来,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成为了这个八十年代末风云激荡的京州市市长。
他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这是他命运的十字路口,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前世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从上帝视角看,因为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吹空调”事件,他被陈岩石抓住把柄,在党组会上灰头土脸地做了检讨,威信大失,为后续的诸多困境埋下了伏笔。
“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赵立春在心底说道。
开什么玩笑?
老子热了吹个空调,就要被钉在脱离群众的耻辱柱上公开检讨?
简直荒谬!
要不是穿越过来时,党组会议已经开始,他甚至想直接在招待所被陈岩石堵住的时候,就当场把这老头怼得哑口无言。
陈岩石见赵立春低头沉默,并未立刻回应,只当他是被自己的正气凛然震慑住了,心中那份坚持原则的执拗又占了上风。
他再次开口,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耐烦,似乎在催促犯错的学生。
“赵市长,请你对自己的问题,向组织做出说明。”
赵立春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岩石,又缓缓掠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思考了几秒钟,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观察每个人的细微表情。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清晰而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陈岩石同志刚才提出的疑问,我简单回应一下。”
他没有直接辩解,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同志,从夏天到现在,有哪一位,是完全没有吹过空调的?”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难道天气炎热,我们这些干部吹个空调降降温,就成了脱离群众?”
赵立春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质疑。
“那市里各个单位,包括我们开会的这个招待所,安装空调是为了什么?难道装在那里,就是个摆设,不准人使用吗?”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原本凝固的气氛瞬间松动了,变得微妙起来。
赵立春这几句话,如同四两拨千斤,巧妙地将陈岩石针对他个人的指控,扩大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不再是他赵立春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变成了一个普遍性的问题。
逻辑很清晰:如果吹空调就是脱离群众,那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自己没吹过?
“呃,是啊……”
一位坐在末位的常委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附和道。
“天气这么热,办公室有条件,偶尔开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也觉得,我也吹过空调,难道我也脱离群众了?”
另一位分管文教的副市长也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替赵立春解围的意思。
“陈局长,你这个定性,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我看赵市长工作也很辛苦嘛。”
风向,在悄然转变。
陈岩石彻底愣住了。
他预想过赵立春可能会辩解,可能会试图淡化影响,甚至可能会倚仗市长的身份强硬回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立春会用这种方式,不接招,反而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所有人。
他原本以为自己占据了道德高地,手握“脱离群众”这把利器,足以让新市长低头认错。
可现在,赵立春轻轻一拨,这把武器的锋芒,似乎调转了方向,隐隐指向了他自己,也指向了在场的所有干部。
“我……”
陈岩石张了张嘴,想强调这性质不一样,想说市长应该以身作则。
但他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赵立春不疾不徐的声音打断了。
“同志们,我觉得,像吹空调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没有必要在如此重要的党组会议上占用大家宝贵的时间进行讨论。”
赵立春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将话题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不过,既然提到了工作作风问题,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倒确实有几点关于京州未来发展的想法,想和大家深入交流一下,听听同志们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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