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厂的危机如同引爆的炸药,冲击波迅速扩散。
陈岩石第一时间冲到了杜门的办公室。
他那张脸,曾经红光满面,此刻却像蒙了一层灰败的铁青。
怒火混合着难以置信的疑虑在他眼中燃烧。
他几乎是指着杜门的鼻子。
姓杜的!
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你是不是丧良心了?
故意坑我!是不是!
你想看我陈岩石在大风厂那些老伙计面前丢尽脸面!
他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杜门站在办公桌后,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失去理智的老人。
他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没有从中作梗。
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尽力按照陈岩石当初拍板的生产计划去推销。
但市场就是市场。
国内需求疲软,省内同行杀价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
大风厂的产品,根本没有竞争力。
得知真相,陈岩石脸上的愤怒并未消散,反而扭曲成一种更加难看的表情。
他没有丝毫歉意。
反而,他找到了新的卸责对象。
那是你能力不行!
陈岩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子跳起。
我把销售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干的?
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杜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冷得像冰。
他看着陈岩石,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赵立春的身影。
一个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考虑周全,将风险隔绝在外。
另一个,固执己见,刚愎自用,听不进半句逆耳忠言。
简直是云泥之别。
杜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与无奈。
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陈书记,市场的情况,我早就跟你汇报过。
当时我就提醒,生产计划要谨慎,不能盲目扩大。
您不听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立刻止损。
您应该马上去找赵书记谈谈。
还有
杜门的话还没能说完。
住口!
陈岩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帮赵立春说话?
他手指几乎戳到杜门脸上,唾沫星子飞溅。
让我去求他赵立春?
向他低头?
做梦!
陈岩石发出一声怒吼,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他像一头困兽,在原地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
肯定是赵立春搞的鬼!
他早就看我不顺眼!
想把我搞下去!
顽固。
偏执。
拒绝承认任何错误。
拒绝听取任何建议。
杜门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陈岩石,如同看着一堵无法沟通的墙。
多说无益。
……
与此同时,京州市委大楼。
气氛凝重。
王山坐在会议室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桌上的文件,正是关于大风厂危机的紧急报告。
媒体曝光,工人聚集,资金链断裂。
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刺痛着他的神经。
大风厂的事情,性质极其严重!
王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市委常委。
这不仅是一家工厂的经营问题,更关系到几百个家庭的生计,关系到我们京州的社会稳定!
必须立刻拿出解决方案!
第一,安抚工人情绪,确保他们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
第二,查明原因,追究责任!
第三,尽快恢复生产,或者拿出可行的重组方案!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
陈岩石同志呢?赵立春同志呢?
秘书低声汇报。
王书记,陈老在家,说是身体不适。
赵书记……暂时联系不上,好像不在京州。
不在?!
王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rattling。
一个身体不适,一个联系不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立刻派人去核实!
陈岩石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躲事?
赵立春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打招呼?
给我查清楚!
王山感到一阵头痛。
这两个人,都是省管干部,又都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
一个是大风厂名义上的“督导者”。
另一个是最初推动大风厂改制的市委书记。
现在,厂子出了天大的篓子,他们却一个“病了”,一个“失踪”了。
这算什么事!
王山强压下火气,转向其他常委。
不等了!我们先讨论应急方案!
……
陈岩石家。
窗帘紧闭。
昔日门庭若市的院落,此刻冷冷清清。
陈岩石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蜡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虚弱的咳嗽。
老伴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老头子,你这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啊?
陈岩石眼睛闭着,声音有气无力。
别问了……头疼……浑身没劲……
他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病?
确实有点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心病,是恐惧。
他不敢出门。
他不敢面对那些工人的眼睛。
他更不敢去市委。
王山肯定会找他问责。
他怎么说?
承认自己决策失误?
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不!绝不!
他陈岩石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能晚节不保,背上这么大一个黑锅?
一定是赵立春!
对!就是赵立春在背后捣鬼!
他嫉妒自己!
他想借大风厂的事,彻底搞垮自己!
陈岩石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中的愤懑和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他必须撑住。
装病,拖延时间。
等风头过去再说。
或者,等赵立春回来,看他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老伴过去开门,是市委派来探望和核实情况的人。
陈岩石立刻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来人简单询问了几句,看着陈岩石“病重”的样子,也不好再多打扰,只能回去复命。
……
市委大楼。
王山听完汇报,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岩石在家装病。
赵立春依然联系不上。
他感到事情越来越棘手。
没有赵立春,很多关于大风厂最初改制的细节,以及后续和横杰列夫的合作内情,都无法完全厘清。
他尝试拨打赵立春的手机。
关机。
再打办公室电话。
没人接。
王山放下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赵立春的失联,更让他感到不安。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赵立春办公室,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
王山带着秘书,快步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显然赵立春走得很匆忙。
王山走到办公桌前,目光快速扫过桌面。
一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惠龙集团的注册资料。
股东,赵小惠。
总经理,杜门。
王山拿起资料,仔细翻阅。
惠龙集团?
农副产品贸易?
这和赵立春推动大风厂改制,引进外资,发展工业园区的思路,似乎有些不符。
难道……
王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市纪委书记的号码。
老张,帮我查一下,惠龙集团的背景,以及赵小惠和赵立春的关系。
放下电话,王山感到一丝寒意从后背升起。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
王山等人离开市委大楼,前往陈岩石家,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
然而,当他们赶到陈家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陈家门外,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
大风厂的工人们!
他们拉起了横幅,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
陈岩石还我血汗钱!
陈岩石欺骗工人!
工人们的情绪激动,愤怒的吼声响彻天空。
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陈家的窗户。
玻璃破碎的声音,混杂着工人们的叫骂声,刺耳而混乱。
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陈岩石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坏了。
他躲在屋里,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愤怒的人群,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真的病了。
这一次,不是装的。
是真的被吓病了。
老伴见状,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陈岩石紧急送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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