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涯过客何处去,红尘无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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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唐庭远所料,这起孩童诱拐案的背后还另有隐情。

陈老六垂首低目,缓缓道:“我确实是一个牙人,拐卖孩童已有十余年,只不过一直以来我都是东躲西藏。直到前些日子,将军府的管家找到我,说给我送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什么大生意?”唐庭远问道。

“他说,白将军早就发现了我在他的地盘做拐卖孩童的勾当,一直没抓我是因为我有用。如今机会来了,只要我能配合白将军,帮他抓几个孩童,他就能在这一带保护我,让我的生意越做越大。”陈老六道,“以前我每次都躲避衙役,后来答应了白将军后,衙门里的人也没有来抓我,哪怕是新来的衙役抓了我,过几天他们也会给我放走。而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将军府管家给的名册,去抓孩童,然后把孩童带到这里。”

“你知道你抓的都是哪些孩子吗?”唐庭远问道。

陈老六摇摇头:“我只负责抓孩子,别的我不知道,作为交换,白将军默许我把凉州作为买卖交易的地方,除了一些特别的孩子他命令我不许妄动,别的孩子怎么处理,他不会管。”

“那你知道他要孩子是为了做什么吗?”唐庭远问道。

“我不知情,也不敢多问。”陈老六道,“我只负责做事,别的不敢多想。”

唐庭远闻言,脑海中开始思索,这时,裴承霖也赶来,道:“唐大人,他们都招供了。”

“情况如何?”唐庭远问道。

“他们也都说,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才做的事,有的人甚至是第一次作案。”裴承霖道。

“他们没说错,白将军的管家只联系了我一个人。”陈老六道,“其实在钦差大人您来之前,凉州也来了很多个查案的官员,之前我都是吩咐下面的人配合查案,如今自己也成了钦差大人的囚犯。”

“白将军从始至终都只把你当做工具,想用就用,想丢就丢。”唐庭远道,“好在你还愿意招供,我虽然答应你免于一死,但法律的制裁你还是逃脱不了。”

“谢钦差大人不杀之恩。”陈老六连忙下跪拜谢,裴承霖却心中明了,查案之事由唐庭远负责,但审讯定罪却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职责,唐庭远的口头答应,其实没有什么效果。他不知是唐庭远第一次担任朝廷要职过于稚嫩,还是找一个理由诈这些罪犯,但这是审讯时期,他内心再有疑问也不能当着这些犯人的面问出来。

不过他想,此人拐卖孩童数十年,就算没有白将军之后的暗中相助,被他破坏的家庭也数不胜数,如此禽兽之人,被判斩首也不为过。

“看来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唐庭远道,“孩童诱拐案的幕后主使,就是白将军。”

“但是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仅凭这些牙人的话,恐怕无法将他定罪,反而会被他反咬一口。”裴承霖道。

唐庭远思忖一阵,道:“所以我们需要再回去一趟。”

“再回凉州吗?”裴承霖道。

唐庭远点点头,转头向神捕门统领道:“劳烦各位先将他们押回京城,我二人先行一步。”

统领接过神捕令,道:“在下遵命!”

神捕门将衙役的官服扒下,与牙人分开囚禁,组成两支车队,车队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回京。

“唐大人!”裴承霖喊住唐庭远道,“就你我二人,是否不太周全?我看还是让神捕门的兄弟留下来比较好。”

“他们留下,谁来押送牙人回京呢?”唐庭远笑道,“凉州所属的神捕门本就人手不够,此次押运犯人还要分批次进京,人手更是捉襟见肘。若让他们留下,我们就没有人能把他们押回去。”

说罢,唐庭远又道:“而且,如果我们不早回去的话,等白将军反应过来,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大人,凉州府危险至极,此次回京,白将军已上奏圣上,并亲自送我们出了城,换句话说,大人从今日开始,再出什么事可就与白将军无关。若我们再次回去,大人您的钦差身份可就没那么大的威慑力,万一白将军以死相拼,或者暗下毒手,让唐大人遭遇不测,届时他大可以对您的情况装作毫不知情,神捕门的兄弟们又不在凉州,我们无人可用啊!”裴承霖道,“如若大人定要前往凉州一探究竟,就请奏明圣上,请他派人来援助我们。”

“我之前已经就孩童诱拐案奏明了圣上,如今圣上已在百官面前,在波斯使者面前宣布结案,此时再上奏,岂不是欺君?”唐庭远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在结案之前就已经怀疑此案幕后另有其人,我上奏皇上,一是为了让我天朝赶在波斯国之前结案,以免失了龙威;二来是为了麻痹凉州府的各级官员,让他们相信我们真的就此作罢,从而出其不意,杀他一个回马枪。”

“大人,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凉州还是太危险。”裴承霖道,“这样吧大人,您在城外二十里等我,我一个人先回凉州,等我探得真情,找到证据,我们再一起回京城,奏明圣上!”

唐庭远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安危,便笑道:“承霖,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自己都说凉州府太危险,若我让你一人去,那岂不是对你不负责任?”

“唐大人!”裴承霖还要继续劝说,却被唐庭远抬手止住:“好了承霖,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此行我要进城,找到真相。”

裴承霖不甘心道:“属下遵命。”

于是,二人换上一身便装,便悄悄回到了凉州。

街上一切如旧,唐庭远道:“我们先回医馆,看看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对街便来了一群衙役,二人面上一疑,连忙侧身避开。这群衙役看到街边的摊贩,纷纷上前道:“钦差大人回去了,现在这里的规矩也要回来了。老规矩,每人收两百钱的摊位税,敢少一个子的,从今以后就不要在这里摆摊了!”

街边的摊贩听到衙役的叫喊均是敢怒不敢言,但为了能在这里接着摆摊贩卖,只能交上这两百个铜钱。而交不上这笔钱的,也只能被衙役暴力丢掉摊位上的东西,而后被赶走。裴承霖见状,心中一怒,悄声道:“这群畜生,竟然在搜刮百姓!”

“承霖,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唐庭远道,“苛捐杂税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如今还是先以孩童诱拐案为重。”

“明白。”裴承霖怒视了衙役一眼,而后随着唐庭远离去。

那群衙役在这条街打砸收税,胡乱闹了一通后,转而又去下一条街继续收钱。唐庭远为了避开衙役的耳目,从后街一路绕行,来到医馆。

医馆内的小婵见唐庭远二人到来,带着泪眼激动道:“老爷!裴叔!总算等到你们了!”

“小婵。”唐庭远见屋内只有小婵一人,心中一惊,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他们都被坏人抓走了。”小婵哭道。

“什么?”唐庭远惊道,“你知道是谁抓的吗?”

小婵道:“是那些捕快,他们先抓的李安阳,老大他们和捕快争,也被抓了起来。”

“那些捕快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裴承霖道,“我不是让你们都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吗?”

小婵道:“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出去过,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来的。”

二人听得小婵一番话,心中顿时有了底。裴承霖看向唐庭远,得到他的眼神示意,当即走出房门,不多时他带着一个医馆学徒走了进来。

“大夫在哪里?”裴承霖将他带回房间后悄悄收起小巧的袖箭,关上房门怒道。

“我……我不知道……”学徒显然是被裴承霖的手段吓住,他颤颤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让大夫好好照顾孩子,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我还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为什么还是会让那些孩子被抓走?”唐庭远问道。

“孩子?”学徒一阵思索,而后道,“你们是说通缉令上的孩子?”

“通缉令?哪来的通缉令?”唐庭远惊道。

“就在今日正午,挂在城门口的悬赏榜里。”学徒道,“那个通缉令,现在还挂在那里。”

二人正惊异间,医馆大夫刚好从外面回来,裴承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大夫,问道:“孩子呢?你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起初大夫还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唐庭远二人后,立马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和我提那些孩子,我好心好意收留他们,结果他们全都是通缉犯!若不是我报官报得早,我这条老命怕是也没了!”

“你当初答应的好好得,等我们回来就把孩子接走。现在我们刚出去还不到一天,孩子就在你这里被抓了。”裴承霖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抓那些孩子去做什么?”

“我哪管他们要做什么?”大夫打开柜台,从里面取出一袋钱,正是唐庭远当初给他的钱袋子,“这笔钱你拿走,顺便带上那个小姑娘一起离开,我可不想官兵再上门,说我包庇通缉犯,这可是要杀头的!”

裴承霖正要发作,唐庭远却在此时走来,他轻轻按住裴承霖肩膀,然后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了,我们再买些药物,离开这里。”

大夫看了看唐庭远,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生病的小婵,终是不忍心道:“去拿吧,找伙计配药。”

“谢过大夫。”唐庭远背起小婵,裴承霖找学徒拿药,二人出了门,来到城门口的悬赏榜处,见榜上贴着五张孩童的画像,正是杨天保五人,唐庭远见榜上还有小婵的名字,便眼神示意裴承霖,二人转从人流稀少处出了城,回到了城外的破庙。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裴承霖问道。

“他们可能被关在大牢里。”唐庭远道,“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可是就凭我们二人,该如何去救?”裴承霖问道,“何况小婵还在这里,她生着病走不远,如果我们去救了,到时候衙役找到这里,把小婵也抓走了怎么办?”

“这里的人,都不能托付。”唐庭远道,“但目前我们也没有别的去处。”

“老爷,裴叔,你们放心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的。”小婵道。

“这怎么可以?你现在生着病,如果我们抛下你就这么走了,到时候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一定会来抓你。”裴承霖道。

“是啊,现在悬赏榜上贴有你的画像,这附近的客栈我们都去不了。”唐庭远道,“但目前最要紧的是把那些孩子救出来。”

“可是大人,他们抓走了那四个孩子,唯独留下小婵,我想他们不是发善心,而是故意留下她给我们报信。”裴承霖道,“若我们贸然营救,他们的眼线肯定会发现,到时候这些衙役以捉拿犯人的名义倾巢而出,我们二人根本没有胜算。”

“得先想个办法把小婵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唐庭远左顾右盼,眼神扫过一眼破庙的箱子,心中当即有了计策,道,“我有办法了,承霖,你去城中买口大箱子。”

“大人,您这是要?”裴承霖问道。

“我们把小婵装进箱子里,让镖局押运,我修书一封给李大人和宋大人,请他们帮忙接收。”唐庭远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办。”

裴承霖眼睛一亮,道:“好办法!大人您真是聪明!属下这就去办!”

不多时,裴承霖从城内推来一辆推车,推车上是一口大箱子,唐庭远上前测量箱子大小,以小婵的身体大小,装下她绰绰有余,二人当即行动,将小婵背进箱子,准备推向镖局。

临行前,唐庭远用刀将箱子角落剜出一个两指大小的破口,方便箱子里的小婵呼吸。他盖上箱子前最后一次叮嘱小婵:“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乱动,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小婵明白。”小婵安静地蹲在箱子角落,看着唐庭远将盖子关上。

二人将箱子一路推到镖局,镖局众人见客人上门,纷纷上前热情问候。

“客官,走镖呢?”其中一个大汉问道。

“是啊,我这有一尊玉佛,京城那边催得紧,要我快些送。”唐庭远道。

“玉佛?能打开看看吗?今天城里戒严,什么东西都要查的明白。”大汉问道,“而且从凉州到京城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刚要动手打开箱子,唐庭远却马上制止他:“店家,我这玉佛珍贵无比,前几日从高僧那里求来时便被要求不能见光,否则佛法不灵。”

见大汉脸上仍有疑色,唐庭远只好装作左顾右盼,然后贴着大汉耳朵轻声道:“兄台,其实我是在替白将军办事。”

“白将军?”大汉一脸震惊,却见唐庭远轻轻掀开衣角,露出挂在腰间的钦差玉佩,道,“这玉佩是白将军给我的,他老父亲相国大人即将七十大寿,这玉佛是献给他做寿礼用。我可不能耽误了时辰,会被杀头的,而且玉佛在到相国手上之前,是不能见光的,不然第一缕佛光没照在相国大人身上,这玉佛就不灵了。”

“可是,客官您给白将军办事,为什么找到我们这种小镖局?”大汉问道,“凭白将军的本事,运送一个玉佛不是简简单单?”

“这你就有所不知,这玉佛乃是白将军请的上等的能工巧匠用翠山玉雕琢而成,价值连城,甘肃地界是白将军的天下,可出了甘肃白将军有时也鞭长莫及。若是在运送过程中被一些贼人打劫,那不是得不偿失?所以白将军才决定要掩人耳目,多用几趟来运送,让贼人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唐庭远说的有模有样,“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玉佛是真是假,但是你放心,无论真假,我都按照真品的价格来付,走镖钱不会少你一分。”

大汉深思片刻,道:“我去和阿爹商量一下。”说罢他转身回房,不多时,大汉和一个拿烟杆的老者从房内走了出来,老者抽一口旱烟,摸了摸箱子,到:“这是客人的货物?”

“正是。”唐庭远道。

老者四下打量,见箱子一角有个两指宽的破口,便问道:“怎么这么贵重的东西,用这样的箱子装?”

唐庭远假装奇怪地检查一阵,而后气道:“许是那帮家丁,干活不用心,把箱子磕到了。”

“哦,那是否需要换一个箱子呢?”老者问道。

“不用,就用这个箱子装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唐庭远道,“店家,如果这单您接,那我们就痛快点,我给钱,麻烦您现在就出门;如果您不接,那我们就换家镖局。”

老者虽心有疑虑,但身边大汉一直在劝说,加上此次走镖的报酬相当丰厚,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饶是今天凉州戒严,他也抖抖烟杆道:“好,这活我们接了,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有劳店家了。”唐庭远道,“我随你们去签合同,交钱。”

唐庭远交了费用,目送着镖局众人带着箱子出城,裴承霖此时走来,道:“大人,镖局的人已经出发了。”

“好,我们也该行动了。”唐庭远道。

凉州城外十里。

镖局众人带着箱子出了凉州不远,老者抖抖烟杆,便听身旁大汉的声音:“阿爹,你看,前面有人。”

此时狂风发作,沙尘四起,老者眯起眼睛向前方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他吩咐大家做好准备,许是某个营寨出来讨要打点。可越靠近时,对方人却越多,老者瞧着架势不对,刚准备吩咐大家撤退,却见面前之人已缓缓向自己走来。

“尹大人!”老者见来人一身绯袍,嘴角颤颤。

此人正是凉州知府尹贞齐。

此刻他带着一圈衙役缓缓包围了镖车,老者吩咐下人不要妄动,自己取出钱袋,上前讨好:“您怎么在这里?”

尹贞齐看到他的好意,嘴角微微不屑,他径直走过老者,来到镖车前,问道:“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是一尊玉佛。”老者连忙道,“此人说是奉白将军的命令,拿玉佛给相国祝寿。”

“祝寿?”尹贞齐淡淡道,“相国大人的生辰还没到时候,怎么这么快就祝寿?你这箱子里该不会藏着什么别的东西吧?”

说罢,他围绕箱子一圈,仔细观察,突然瞥见角落里有一个两指大小的缺口,他心中起疑,在箱子旁来会踱步。

“哪能呢?我们走镖这么多年,一直都老老实实,怎么敢做别的事。”老者道。

“打开看看。”尹贞齐道。

“这封条都是刚贴的,如果现在打开,到时候那边不认账,我们就没报酬了。”老者还在极力解释,尹贞齐却不耐烦道:“我让你打开!”

“这……”老者为难地看了看众人,但他深知民不与官斗,事已至此,只能冒着毁约赔钱的风险打开箱子。但在打开之前,他仍然想最后争取一下。

“尹大人,这玉佛在相国大人收到前是不能打开的,万一第一缕佛光没照到相国大人,我们可担待不起啊,求您看在相国他老人家的份上……”

他话还没说完,尹贞齐却抬手打断他,只见他在箱子旁来回走动,而后附身将耳朵贴在箱子上,不多时,他淡淡一笑,招手示意,衙役得到命令,强行推开老者,狠狠一刀劈开锁头,打开箱子。

尹贞齐自信地看向箱子,却不料一瞬间便傻了眼。

箱子里装着的,只有一块麻布包住的石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者道,“那人不是说这是玉佛吗?”

大汉连忙摇头,赶紧求饶道:“尹大人!我们实不知情啊,他只说是玉佛,我不知道他是戏弄我们,用石头来骗我们啊。”

尹贞齐面色一冷,眼神示意左右,左右会意,将一个大夫押了上来,问道:“你不是说有两个人来医馆把那个小女孩接走了吗?”

“这……”大夫看着箱子,急忙辩解道,“尹大人,小民确实没有撒谎啊,今早是有两个人来接走了那个孩子,我也按照您的吩咐及时通报了,这件事我的徒弟们可以作证!”

“这也就是说,那个小女孩还没有出城。”尹贞齐伸了个懒腰,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凉州城道:“钦差大人啊,我原以为您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没想到您也这么狡猾。”

说罢,他转身坐上马车,临走时吩咐道:“将凉州戒严,任何出城的人都要严格盘查,一旦发现可疑人物,迅速捉拿!”

“遵命!”衙役异口同声,便随着尹贞齐回了凉州。

另一边,凉州城内。

一段时间前。

唐庭远躲在拐角处,见一辆马车带着一队衙役在镖车出城后马不停蹄地追赶,心中庆幸不已。

“还好唐大人临机决断,没有让小婵真的进箱子,否则她现在可就落入敌手了。”裴承霖心中略有后怕,不禁对唐庭远多了几分敬佩。

“他们单独把小婵留下,说明报信的人不只有小婵,还有医馆的人。”唐庭远道,“所以我才临时决定,用石头代替小婵,测一测那些大夫有没有暗通衙门。”

“可是唐大人,如今我们把他们耍了一通,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凉州城定会马上戒严。现在连医馆的大夫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还能去哪里?”裴承霖道。

唐庭远思忖一阵,道:“现在想要救出那些孩子,找到白寤生的证据,或许只有一种人可以帮到我们。”

“谁?”裴承霖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撞见杨天保的时候,躲在旁边的那几个叫花子吗?”唐庭远问道。

“记得,怎么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裴承霖道。

“天下丐帮,分南北二派。杨天保当初偷我钱袋子时用的就是他们北派丐帮的盗窃手法。”唐庭远道,“如今杨天保被衙役抓捕,北派丐帮不会坐视不管,我想,他们近些日子也会有所行动。”

天下丐帮,分南北二派。北派丐帮以偷窃手法闻名天下,曾号称只要是世上存在之物,就没有他们偷不来的东西。而南派丐帮,则以骗术著称,就算人们再有防备,只要着了他们的道,便永远也出不来。

因此,在唐庭远看来,丐帮这种手段繁多,没有信誉,三教九流云集但内部却异常团结的团体,白将军是既看不上,也不会利用。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他们吗?”裴承霖道。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回去看好小婵。”唐庭远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在他们面前,我不是什么钦差,你也不是大内侍卫。如果我们不小心招了他们的忌,他们是不会答应我们任何事的。”

“那好吧,大人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小婵会等你回来。”裴承霖道。

二人当即分道而行,唐庭远随手在路边摊位上买了一个面具戴上,便开始寻找当初那几个乞丐。

他左转右拐,终于在一条偏僻的街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几个乞丐围在一个火堆旁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见唐庭远朝他们缓缓走来,连忙拍打同伴让他们引起注意。

唐庭远嘴角轻轻一弯,假装没看到他们径直前行,待那乞丐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立马回身按住乞丐肩膀。突然间肩膀传来的巨力让乞丐大吃一惊,随即痛得歪下半边身子,大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一旁的乞丐见唐庭远按住他们的同伴,纷纷面露凶光地围上来。

“各位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打人。”唐庭远看了一圈在场乞丐,淡淡道。

“你胡说!我们明明看到你动手打他,你是不是看我们叫花子不顺眼,才故意欺负他的?”旁边一个乞丐道。

“他偷了我的东西。”唐庭远看着被他按住的乞丐,将他的左手缓缓举起,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见那乞丐手上捏着一枚双鱼符玉佩,一时间说不出话,但乞丐中仍有人耍赖,喊道:“你凭什么说这玉佩是你的?”

“我劝你们还是好好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唐庭远道,“不识字的话,我可以念给你们听。”

“哼!好大的口气!我倒要来瞧瞧是什么玩意!”人群中一个乞丐一把夺过玉佩,只看了一眼便眼神慌乱,旁边的乞丐心中疑虑,拿过玉佩看后也微有震惊。

“折柳庄?”乞丐道。

这枚双鱼符,正是当初段遥所赐。

“把玉佩还给他。”那乞丐似乎知晓得罪折柳庄的后果,他听得一声令,缓缓将玉佩还给唐庭远,岂料唐庭远却道:“各位莫急,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见一见贵派的蛇头。”

“相见我们的蛇头?凭什么呢?”乞丐道,“我们北派丐帮与你们折柳庄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你来我们这里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事,想请贵派的蛇头相助。”唐庭远道。

“你有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乞丐嘲笑道,“更何况你一上来就打伤我们的人,这是你们折柳庄求人的态度?”

“我这件事,也与你们有关。”唐庭远道,“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救一个人。”

“救谁?”乞丐道。

“杨天保。”唐庭远淡淡一句,那乞丐眼神瞬间犀利,他道:“你认识杨天保?”

“怎么说呢,虽然他偷过我钱包,但我并不记恨他,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唐庭远道,“坦白来说,我不太看得上你们丐帮,因为你们的行事作风确实特立独行。但杨天保是一个侠义之人,我不希望他有事。”

“哈哈哈!如今这世道,穷人有一口吃的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叫花子,能活着已经是万幸,哪能跟你们苏州的贵公子比呢?”乞丐大声嘲笑,然后道,“杨天保我知道,那个十三岁的孩子,他从小流落街头,是我们把他带大的。最近这几天都没见他人。莫非你知道他的下落?”

“我知道。”唐庭远道,“但更详细的事情我需要和你们的蛇头谈。”

丐帮的南北二派,各有一位最高话事人,称为龙头,而龙头之下,各省丐帮的最高话事人称蛇头。每五年,南北丐帮都会聚集在一起,选出统领两派的龙头,丐帮弟子称其为龙王。目前统领两派丐帮的是北龙王,但北龙王平日根本不见踪影,上一次有人见到他在齐鲁大地已是两年以前的事情,如今更是难寻踪迹。所以,各省丐帮的实际话事人便是如今的蛇头。

那乞丐道:“就凭你三言两语几句话,就想见我们蛇头,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那这样如何呢?”唐庭远丢过一个钱袋,淡淡问道,“我可先告诉你,时间不等人,耽误了时辰,你们怕是只能给杨天保收尸。”

乞丐颠了颠份量,微微得意道:“行!就冲你这么讲义气,我也帮你一回。”他转身对旁边的乞丐道:“知会一声,有位折柳庄的贵客要拜见蛇头。”

旁边的乞丐领了命转身先行,那乞丐看了一眼唐庭远,道:“贵公子,请随我来吧。”

“有劳阁下带路了。”唐庭远环视四周,见无旁人,便跟着乞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