芾谦看着徐徐展开的五羊图,敏锐的发觉了有些不同之处,挑了挑眉,看着筝娘笑而不语。忖度了一番,便嘱咐右骑官许舒道“你去把孤藏的那个松烟墨找出来,还有那个黄玉印玺,也一并拿出来。”
筝娘看到系着浅青蓝色绶带的印玺,心里感慨那小顽童运气真是不错,有陛下给她兜底,想来之后也不用再操心她会不会因此获罪招惹灾祸了。
等笔墨到齐之后,芾谦在角落挥毫题字“春意融融雪,林间蔓蔓祥。蝉照明镜,花照朔。庚戌年辰月端午日作。”又在下方加盖了“元和”字样的印章,俨然像是一副绢画。这才满意的放下笔,点了点头,又命人收好放回盒子。“马丰许舒你们都先出去吧,孤要问问这位织乌苑的掌事姑姑。”
门扇吱呀的关上之后,阳光从窗格中微微透出来些许,映照在芾谦浅色的瞳孔上。芾谦旋即转身又坐到龙椅上,居高临下的冷声质问筝娘,“赵邱姑姑近来似乎是越发胆大包天了,竟敢纵容手底下的人擅自更改孤交给你们去绣制的名画。你该当何罪呀?”
筝娘连忙做诚惶诚恐状,躬身给陛下做礼“陛下息怒,吾并非有意为之。只是这图虽说简单,但其实容易出错的地方便是这两株枯木。五只小羊为动,枯木为静,绣娘们平日里不曾绣制过这样双面铺绒平金雕绣这些好几种刺绣技艺融合的绣品,一时间对于简单的地方疏忽大意,出点纰漏,臣下认为这是在所难免的。”
芾谦抓着镇纸铺平宣纸的手停顿了一下,神色微怒,狠狠的瞪了筝娘一眼,气儿稍稍顺下之后,又心平气和地同筝娘问话“那依你所言,是孤在刁难你们这些绣娘不成?孤这样做,是怕你们蹬鼻子上脸。是,芦部是倚重丝绸同番国的交易,可平日里绣技不见精进也罢了,这用作国礼的东西怎么能出差错呢?”
筝娘一听便知陛下对于刚才的回话感到不满,估计是高估了陛下的退让程度,便立刻请罪“臣下知错,请陛下责罚。”
“算了算了,孤如今还能再去让你们重绣一幅不成?事已至此,无需多言,就这么送出去便是。你回去抓紧时间再去绣一绣其他赠礼吧。”芾谦蘸饱朱墨,开始专注的批阅奏折,不再抬头看其他地方。
“姑姑,我送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你徒步回去恐怕天早已黑了。”马丰起身从门槛上站起来,关切地看向筝娘,他只听见了那幅图绣错了,但并不知道错的是哪里让陛下动那么大的怒气,想借着回去的路上打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有劳大人了。”筝娘转身拉上门扇,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到了马车上便沉沉睡去了,马丰见此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暮色沉沉,冰冷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好似一层冰纱。林诺阖提着一把斧头,悄悄进入胡喜日的府邸,急匆匆地样子引起了刍羽的注意。
刍羽三下五除二的跃到了楼阁的梁上,暗中观察着林诺阖的一举一动。隔着薄雾刍羽看到了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头,林诺阖将斧头挥舞的呼呼作响,墙边的藤曼悉数落下,抖落了一地碎叶。接着便看到了胡喜日的身影,胡喜日身着官服,乌纱帽还没来得及摘下。刍羽心里腹诽这胡喜日用不了三日乌便会失去这顶乌纱帽,现在戴着也是便宜这铁公鸡了。
“子阖,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何要将我种的花草全部砍烂呢?”胡喜日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残叶,心中甚是惋惜。“子阖若是有什么需求,直接同我讲便是,用不着发这么大的脾气。难不成是谁惹你生气了?”
林诺阖放下手中的斧头,气喘吁吁的坐到石凳上喝水。“那好,你就帮我把这些藤曼收集起来,榨出汁液放到这个坛子里。我前些日子用着觉得不错,那帮不听话的人我都一一在她们身上试了一下,恐怕她们插上翅膀也无心力逃跑了。”
刍羽听完不自觉捂住了嘴,心中骇然,这位叫子阖的他平日没见到过,声音和听心楼的那位挺像。也许这人就是胡喜日的上司,但胡喜日喊他子阖,显然这位和胡大人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又听见他们拿着这株植物的汁液做毒药,心里不是滋味,一时慌乱,手指甲在柱子上划出两道痕,刺耳的声音传到了林诺阖的耳朵里。
“这藤曼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为何连那位擅长在包围之中逃脱的小女娘也能被困住。子阖,你拿。。。”胡喜日话说到一半就被林诺阖打断,手腕被林诺阖拉住一把提到柱子后面。接着便听到杯盏摔碎裂的声音。探头去看,只见林诺阖往阁楼的方向扔去一枚碎片,接着便听不见动静了。
刍羽见情况不妙,那枚钉在柱子上的碎片离自己近在咫尺,立即不假思索的翻身跳上屋顶,又从后院浓密的林子里逃走,一直逃到胡喜日府邸外面。林诺阖快步跑到阁楼上,早已人去楼空,细细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没什么事,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着便往楼下跳去,路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找胡喜日。
“还有一件事,你把这藤蔓的种子给我。我要把它种到贺芬国,此药大有用处。”
惊魂未定的刍羽一路走到一处包子铺,找了个隐蔽又安全的角落坐下。等心跳平稳下来以后,方才觉得刚刚被堵住的呼吸顺畅起来。找店小二要了一碟包子一碟醋,边慢条斯理的吃边思考。
最迟明日傍晚他和胡喜日便要进京,也不知道汪索霸把那地图送到了没有。还有在牢里的那位,他走之后恐怕毕陌路又要被抓回去。想留在这里,但是刚才听到的消息容不得他在此逗留,他要随胡喜日一同前去,争取彻底把胡喜日搞垮。
会邼在浣衣局思来想去,想着哪里还有暴露行踪的地方没来的及处理的,小心翼翼地把书房那面汪索霸喜欢的镜子放回原位,又提着一桶新漆跑到库房把翠花刮花的门锁填补完。心里惴惴不安,忙活完以后已经天黑了,总觉得汪索霸似乎下一刻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刍羽浑身一激灵,起身穿过庭院打开门,来者却是一位陌生人。这位年轻的小生面庞白净,尖削的下巴,饱满厚实的嘴唇,微微上挑的眼尾,一身束腰的装扮,差点让刍羽误以为是女子。
“汪局长今日可在?在下刁占金,前段时日我收到他的信,要我来苍城与他聚一聚,顺便帮他解决一下他雕刻上遇到的问题。”说着便要打开信件让刍羽看。
刍羽挡住刁占金的手,对此人略微热切的举止感到诧异。“局长今日不在,他前几日刚刚出去当差,最晚也要明日或者后日才会回来。”刍羽面笑心不笑,心里面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不满,刚把新漆添上,味道还没散开呢你就来了。
“既如此,我就不便叨扰了。只是在下刚刚从遥远的相穰峪到来,人生地不熟,盘缠也用完了,小公子可否通融一下,收留在下一晚。”刁占金拱手做礼,恳切的请求刍羽,刍羽也不好再赶人家走,只能硬着头皮带他进入内院。经过库房时格外小心,挡着刁占金不让他看向库房,又同他讲了许多汪索霸在浣衣局的轶事,引他到了客房才安心。
“刁公子请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逛一逛这苍城,认识一下汪局长的同僚们。我先回去了”会邼拉上门飞也似地逃回自己的房屋,心里感叹这人真是难缠,也不知这人同王八的关系到底是深是浅,若是被他发现自己进过库房再告密,那可就完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