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假乱真

换源:

  新月从桑树上升起,树影疏斜,织乌苑的织女们正在赶工。机杼声不绝于耳,梭子在丝线汇成的河流中穿梭不停,经纬线重重叠叠,一块块布帛逐渐成型。

筝娘今日不像往日那般专心于工作,眼皮子底下的人把缂丝不小心弄错一块也未曾注意,只是望着那位侄女的发心眼神木木的发呆。生性好动坐不住的阿美发现了筝娘的异样,连忙上前询问“筝娘,出什么事情了,这么魂不守舍?”

“阿美,你说我这眼皮子直跳,我感觉总有事情要发生,心里慌的很。过段时日就是两国交锋的时候了,我们织乌苑会上庭同贺芬使者交换国礼,我打算带上你和我一起上去。哎,这件事倒不重要,你说上一任织乌苑的管事会不会也来?”筝娘抚着心口,紧紧攥着翠花的手。

“我觉得不论她来不来,都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筝娘你不要太过敏感了,左眼右眼跳都是好事啊。”阿美轻轻拍了拍筝娘手背,“我到时候会替您留意一下,看看她在不在。”

“可我丢了那件信物,与她甚少见面,平时只有书信往来,现下一别多年,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我。她是认不清人脸,只认那个镯子的。。。”筝娘担心忧虑着之后的事,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去担心。筝娘你快去看看她们织的怎么样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阿美轻轻拉着筝娘走回织坊,帮她指出那位织女的错误之处,便回去忙活自己的了。

筝娘看到那位织女织的零零散散,若是织成了,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坏了。便拿出刀子割断,果不其然,散的一地都是碎细线。筝娘重新张好几束丝,坐在织机前演示了起来“像这种桑叶背面没有绒毛,叶片也没有多少肉的桑叶做出来的桑丝,不必太过追求厚织,看似这些丝聚在了一起,实际上都是散的,所以记住不要过于追求厚,薄一些的话会更紧实。”说罢便起身让那位织女试了起来,看到教学成果后满意的离开,心中豁然开朗。

夜深人静之时,阿美又去浣衣局找到会邼,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会邼的身影。正走着,突然被人拉进屋里关上门。翠花抬头看见是会邼,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下去。“你干什么呢?”

会邼伸手捂住阿美的嘴巴,将食指抵在嘴唇上,“嘘,不要说话。”

翠花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试图挣扎开,不小心碰倒身旁的镜子。会邼弯腰迅速伸手接住,将那面镜子反过来搁在墙边。一时间两个人都楞住了,屋里安静的诡异。

耳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声音停止。阿美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向会邼投向恐惧的眼神。会邼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心知如果乱动,先别说声音,影子也能暴露。蓦然瞥到了镜子旁边层层叠叠的厚重帷幔,便拉着阿美藏到帷幔里面,连带着镜子也掩盖了起来。

阿美捂着眼睛不敢出气,听着房间门被打开,脚步声走到书房,那人翻箱倒柜,将纸张掀的哗啦作响。声音响动了一会儿,听的那人叹了口气,又走出去把门关上,越走越远了。

阿美猛地拉开帷幔大口大口地吸气,平复好心情后便询问会邼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拦住?”

会邼把弄乱的书籍纸张整理好,捡起被那人打翻的印泥,清理了一下,“不知道,但我觉得,大概率是小司礼派过来的人,他可是王八的死对头。也有可能不是他,总之浣衣局挺热闹的,你不是也经常来吗?”

翠花抬手往会邼胳膊肘掐起一小块皮,疼的会邼嘶嘶直叫,“我来这是为了找你,你真不知好歹。”

会邼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打扫高处的灰尘,“好好好,小翠花,我刚刚还拉了你一把把你藏起来,不然你可就要被发现了。被发现可能就会引起别人的疑虑了,以后你再来的时候,注意些。”

“先别说这么多,筝娘打算在互献国礼那天带我去,但她的状态不太好,让我帮忙看看上任织乌苑管事会不会过来,那件信物,那颗珠子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阿美挠着后脑勺,头疼的靠在墙边。

会邼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从衣兜里掏出来手帕,递给翠花,“我找听心楼的老板问了,可他却送了我一只鹦鹉还有一只黄眉鸟。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给了他几两纹银,他才告诉我说筝娘的真名叫赵邱,人际关系复杂,之前在织乌苑忙活过的织女都说筝娘性情开朗,朋友多,也都不是浅交。但唯独与上任管事邓婴的关系很微妙,两人在管理意见上时有冲突,但转眼就和好。即便如此,从日常的交谈也能听出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唯独?难不成那老板的意思是邓婴嫌疑最大?”阿美展开揉皱了的手帕,引入眼帘的是一只鸡爪,还是五根脚趾头的鸡爪。

“倒不是真有那个意思,你随我来。”会邼拉着阿美走到后院,来到树林里,一颗悬铃木上正歪歪斜斜挂着一个鸟笼,笼子里有只鹦鹉异常聒噪,一身五彩缤纷的羽毛,尤其尾巴和脑袋上的翎羽,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火红色的光芒。

“赵邱,赵邱,我要去贺芬国一趟。”。。。翠花不再看那只鹦鹉,将目光转向了那只黄眉鸟,通身黑黄相间,唯有黄色的毛贯穿眉间。盯着那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些信息有什么关联。

“那这样的话,筝娘的预感是正确的,邓婴还真有可能会来。现在就是那颗翡翠珠子的问题了,唉。”阿美抵着下巴垂头丧气,一只手绞着手帕快要将它绞坏。

“先别想这些,明天我再过去问问。”会邼按住翠花的手,“别把我给你绣的槭叶扯坏了。我还给你滴了些蔷薇露上去,舟车劳顿感到想吐的时候,闻一闻。”

“这不是鸡爪子吗?”

隔天一早,宋慈轸拿着一斛牛皮革装着的翡翠珠子,站在听心楼旁边的槐树下等待会邼。会邼带着阿美姗姗来迟,两厢见面之后,宋慈轸叉手看着阿美说道“姑娘觉着我多少岁了?”

阿美愣了一下,忍不住顶嘴,“你像九千岁。”说罢拿过那斛珠子,琳琅满目形状各异大小深浅不一的翡翠珠子一时震撼住了阿美,“这珠子要不少钱吧?”一颗颗挑拣观察,有一颗纹理像是蜘蛛网的珠子阿美单独拿了出来放到自己的挎包里。

“笑话,这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尽管拿去。日后养蚕的地方还要你们多多指导。”宋慈轸拱手告别,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会邼,无声的笑了笑,接着便转身消失在了听心楼的拐角处。

会邼出声打破翠花的出神,“阿美,你回去问一问筝娘那珠子有什么特点,选一颗。到时候找到邓婴,给她看看这颗珠子。她要是认这颗珠子,行得通的话,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