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取个彩儿
他妈的什么叫“取个彩儿”?只听说古代入洞房要预备一块白布取彩,难道要给老子来一刀,放点血试试咸淡,看看是红的还是蓝的?咱们别吓人好不好?
两人出舱,站在船头一招手,就有一条船赶上来,重又接舷跳帮。好汉进舱带出一名土兵来到后艄,递给来鸿一把刀:“砍了他,首领就会派弟兄去平江接请你的父母妹妹,给他们另安一个家。”
来鸿怂了:“我,我没杀过人。”
“没事,也没说就叫你一刀砍掉脑袋,两刀三刀全都行。”
这个时候船上的俘虏匪徒全都明白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无不惊恐挣扎,口里呜呜发声,尤以那名都头的悲鸣声最为凄惨可怖。不难想像他的这位前奴仆如果转身入了匪帮,最恨的人会是谁。
同时这也意味着,船上的每个俘虏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到故乡,他们必定会死在匪徒手里,问题只是什么时候死,会是一个什么死法。
来鸿慌了,手心里脚心里全都是汗。他当然可以拒绝杀死土兵取彩,但他自己就得死,他的父母和妹妹全都得做一辈子奴婢。
这个投名状交的,比林冲那份还要难上十倍,哪有这样当着前后两条船上几十个人的面就硬干的?
正在不知所措,就见那名乡兵将身子向前一挺,落入水中。
冬天棉衣厚重,落水后一时半会沉不下去,等到棉衣吸上水沉下去,那时候再想弄上来可就不容易了。估计他也是不想被砍头,想落个全尸吧,他双手被捆,两腿间又有软镣,还不要说河水刺骨冰冷,跳下去想活命是不可能的。
好汉站立处更接近船舷,来鸿刚才起动,好汉已经跳入水中。
或许是不幸,也或许是巧合,两人手里全都带着刀。
很快水面上就泛起一道红彩,土兵的脑袋已被好汉高高举起,朝两边船上众人略一展示,随手抛入水中。
好汉三两刀割开死尸衣服上的布带,剥掉上身的棉衣抛到船上,死尸沉入水底。末宋时棉花还没广泛种植,棉衣属于很贵重的物品,是值得传家的。(棉也是指丝棉木棉)
好汉口含刀背双手划水,很快来到船边扒上船,来鸿也如醉如痴地跟上来。
好汉持刀入舱,割开两名俘虏手上脚下的绳索,命令他脱掉身上的棉衣棉裤。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换上刚从俘虏身上扒下来的温热棉衣,让来鸿也换上:“人你都砍过了,还在乎这个干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来鸿就算是再傻,他也知道绝不能说土兵是好汉杀的,不是自己杀的。这样做于事无补不说,还会连带了好汉。
来鸿顺从换上干棉袄棉裤,湿衣湿裤也就抛弃不顾,想来必定有人收拾凉晒。那两名被剥光了的俘虏该怎么办,他也就照管不到了。
回到三名首领的坐船,入舱。
好汉平静汇报:“手脚有点生。”
大首领丢下牌九:“说吧,你能有什么样的大富贵?我看看能不能接得下来。”
“我想坐下来说话。”
船舱狭小,摆了一张小桌子之外,再无凳台一类坐的东西。群匪和俘虏都是坐在麦草上,首领这边好些,在麦草上还铺了几张狗皮防潮隔冷。
二首领三首领挪了挪屁股,让出一点空档,来鸿老实不客气坐下,大首领命好汉也坐下了。
“能有多大的富贵,要看三位首领有多大的胃口。三位若只想做个绿林好汉,我就会送上给绿林好汉的富贵。简单来说就是,派人去平江搬请我的父母妹妹,给他们安家,这需要不少钱,这得要三位首领先拿出来。这就算是我借的,我会双倍归还。”
“此外我会在淮阳军军治送三位首领还有这位哥哥每人一百亩上等良田,如果没有这位哥哥送我过来,我就见不到三位首领,这份恩情我必须补报。做成了这件事,三位首领就得放我离开,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保证严守各位的秘密,更不会到官府首告。毕竟我刚才也取了彩,我的父母妹妹住在何处各位也都是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去得罪了各位,我也没有这个胆量。”
船舱中的气息顿时就沉重起来,三位首领是吃过见过的,也被这个提议震到了。只是,这也未免太过于吹牛了吧?
大首领沉吟:“你想如何弄钱?能说说么?”
“三位首领可以亲自,也可以派兄弟送我去东京汴梁,直说了吧,就是监视。到了东京,除了那些只能我一个人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上兄弟们。所有的花销,大大小小也全都算在我身上,我一并归还。如果顺利,到了东京之后,一个月内就能有银子。如果一个月还不能成功,那就得再想别的法子。至于我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各位可以不必问,只管等着拿地契就好了。”
三首领不解道:“那个土兵都头带你去东京,就是为了办这个事么?”
来鸿摇头:“不是。”
三首领:“你既有这等能为,已与点石成金差不多少了,你可曾跟你的主人,也就是那个都头说起过?”
“没有。他是主人我是奴仆,从法理上来说,我就算真能点石成金,那个手指头和点出来的金子也都是人家都头的。我没有那么傻,我只会偷偷地去点出金子来,找主人商量赎身。”
大首领:“你刚才说过,这只是送给江湖好汉的富贵,难道还有别的富贵么?”
“不错。不过在往下说之前,我有个大胆的要求,有些不合规矩,三位首领可以不回答,却不可以因此动怒,那样就没有意思了,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大首领:“你说,就只当是说闲话,这里说了这里就完。”
来鸿吸了口气:“请问三位因何入了绿林?又想在绿林中得到什么?闹到了什么地步,三位就会觉得应该知足了,这一辈子过得也算是值了?”
大首领樊庆,沛县人,市井屠宰为业,徽宗因为自己的属相是狗,严禁天下屠狗,有违禁者任由民人举报。樊庆私屠被举报,气愤不过,将父母妻子先行送到外乡安插居住,再潜回故乡杀了举报者全家,于是入了绿林,一步步挣扎,弄到了今天这个场面。
二首领李允,山东沂水县人,是个猎户出身,家中地无一垄,田无一间,为贫穷所逼,在沂河上做扛包的苦力,因琐事杀了船主一家后逃亡,遇到樊庆后,诸事都肯向前,本领也很使得,就成了二首领。
三首领刘郁,淮西人,是个逃亡军汉出身,辗转多处山寨后,还是一无所有。遇上樊庆后觉得投了脾气,也就安下心来,算是找到了养老的地方。两人都没有家小。
好汉姓朱名康,显然是猪能有糠吃之意,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是个骡马出身。他的来历有些莫名其妙,某年他去赌博场转悠观光,有人来说他爹老朱拿着刀要来杀他,他就离家出走了,因缘巧合辗转入了绿林,他是关西人。
樊庆说道:“眼前这样就挺好,我挺知足。没有人管束,我爱怎样就能怎样,我还想怎么样?”
李允、刘郁表示也是这个意思,眼前有吃有喝的就挺好,没有过高的要求追求了。李允甚至说,就算哪天失脚了,栽跟头了,他也不觉着冤枉,不会后悔,因为他已经有过人应该过的不挨饿的日子了。
朱康当然也有自己的心愿和志向,但眼前只是三个首领述说自己今生今世最大的那个梦想,并不是“各言其志”,朱康的级别还不够。将来会有他说话的时候。
因此来鸿也就不再等朱康发言,说道:“三位首领,如果说事情弄得大了,最后到了汉高祖刘邦那个模样,各位想要的是什么?
这里已经是大梁山辐射区,大首领樊庆又是沛县人,刘邦的大名三位必定是知道的。
这就是说,想要造反?
造反不稀奇,当着四名绿林人说起造反也不稀奇,可是你就能有把握说造反必定能成?
“先别管能不能成事,我就是想知道,如果弄到了那个地步,各位想要些什么?看来三位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就替你们说,想当官,当大官,然后子子孙孙辈辈都做官,享受荣华富贵,是不是?”
李允翻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么?”
来鸿毫不让步:“既然是,既然理所当然,各位为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呢?因为各位全都知道,你们当官享富贵,就会欺付别人,就会有人受苦。可是不当官你们又觉着不公平,认为这是你们提着脑袋拼出来的。”
樊庆沉声道:“不错,正是这样,该当官为什么不当官?该享受为什么不享受?”
他娘的,全忘了你们刚才都是怎么说的了,这个记忆力都不如一只黑猩猩。不错,造反你们有可能会死,可不造反你们这个鬼样子,就能保证善终?不过还是不能放弃治疗,只能尽量挽救。因为就算是走遍这片天下,也找不到主动愿意不做官不享受又愿意扯旗造反的人。
那就只能妥协。
可恨的是没有酒,来鸿舔了舔嘴唇:“那咱们就来做个交易。你们可以做官,也可以做大官,只要你们的功劳足够大。但是你们的儿子孙子不能因为你是大官他们就必定能做小官,也就是老话说的,叫什么封妻荫子,这个没有了。”
“你们做官享受的好处不能太大,你们会有地方住,有肉吃有酒喝,衣食无忧。眼前在东京城做个首相每年能赚二万多贯钱,还不算暗地里的贪污受贿,普通人辛苦一年能赚多少?三十贯还是四十贯?这他娘的也太离谱了。将来你们就算是能做到首相枢密这样的官,也只能赚普通人的三到四倍工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超过五倍。”
“你们做官不能贪污受贿,不能欺付人。贪污了,欺付人了,会有法子来治你们的罪,该杀头就杀头。”
“你们也会说,我就是想要过好日子,我的命就是比普通人的高贵值钱,没有山珍海味三妻四妾就过不下去,那你们就不要做官,去世上挣钱。你们只要有本领,可以当大财主大地主,当大商人,自己挣钱自己花,没有任何人能管得了你,能抢了你的钱。”
“没有那个本事,又不想老实过日了,还想要荣华富贵,还想要靠做官来享受,连想也不要想。”
“我的话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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