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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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透过褪色的蓝布窗帘,在陈正国眼皮上投下一片模糊的亮斑。

他下意识要翻身,却被竹凉席硌得肩胛骨生疼——

这触感不对,他整天蜷缩在监狱里的铁床上,床垫硬得像块冻透的石板,哪来的竹篾刺痒?

十五年来他顶着“泄密”的罪名,在监狱里日夜反思,才渐渐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似乎都指向李明。

此时,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有些恍惚,这一切是真的重生了吗?还是只是一场黄粱美梦?

“国哥?国哥醒了没?”

门外传来混着早饭香气的叫唤,是同办公室的王海。

陈正国猛地睁开眼,天花板上的水渍痕迹突然清晰起来——

那片像歪脖子树的黄渍,分明是十五年他刚搬来这间老式居民楼时,楼上住户水管漏了三个月才留下的。

他明明在监狱里,怎么会来到这居民楼里?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内心一阵慌乱。

虽然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他真的重生了十五年前,但他依然不敢完全相信。

“来了!”他喉咙发紧,翻身时踢到床沿的暖水瓶,“哐当”一声,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都晃了晃。

镜子里映出张年轻的脸,眼尾没有前世那道刀刻似的皱纹,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正是28岁的模样。

“我去,你昨晚喝高了?”王海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冒热气的豆浆碗,说道:

“张主任今早开会要材料,你昨儿不是说赶完了?可别像上次似的,被李副主任抓着小辫子!”

陈正国盯着王海鬓角那缕翘起的头发。

前世这小子为了帮他顶过一次错漏,被李明在大会上骂得眼眶通红,后来调去信访办,四十岁才混上副科。

此刻他额角还沾着豆浆沫,正把碗往桌上一墩,瓷片磕出个白印子——和前世记忆里分毫不差。

“材料在抽屉最下层。”陈正国伸手摸向办公桌,指尖触到木纹的瞬间,前世那些被撕碎的文件、被泼翻的茶渍、李明阴恻恻的“小陈啊,年轻人要懂规矩”突然涌上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内心挣扎着。

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改变。

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攥紧抽屉把手,指节发白,“王海,今天区里那个老旧小区改造动员会,几点开?”

“十点大会议室。”王海扒拉着碗里的油条,突然压低声音说:

“你没听说?李副主任昨儿跟张主任呛了,说改造方案里拆违建那部分太激进,要改。张主任脸都黑了,说‘方案是区里定的,轮得到咱们改?’”

陈正国的心跳快了半拍,前世这场动员会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李明偷偷把未通过的方案初稿泄露给本地论坛,网民骂“政府和开发商穿一条裤子”,舆情闹到市委,他作为方案起草人被推出去背锅。

后来才知道,李明收了违建户的好处,想借他的手改方案,他不肯,就成了替罪羊。

“国哥?你发什么呆?”王海用筷子戳了戳他手背,“张主任让你把补充数据带着,别到会上被问懵!”

“不用带。”陈正国突然笑了,笑得王海直发毛,然而这笑容背后,是他内心无数次的挣扎和犹豫。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但他依然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会带来他想要的结果。

“带份舆情应对预案吧。”

陈正国整理好资料,怀揣着信心和决心,但那一丝对命运改变的不确定性依然如影随形。

他告别了王海,朝着大会议室走去。

上午九点五十分,陈正国站在大会议室门口,看着李明从走廊那头过来。

对方西装裤线笔挺,金丝眼镜反着光,走到他跟前时故意顿了顿:“小陈,方案打印了吗?我记得你总爱犯低级错误。”

“李副主任放心。”陈正国把文件袋递过去,手指在封口处轻轻一压,“该有的都有。”

李明接过时,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

前时此刻,他正是用这只手把未盖章的方案塞进牛皮纸袋,说“帮我拿给张主任”,结果半小时后论坛就炸了。

会议开始十分钟,陈正国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低头扫了眼消息:本地论坛“江州人说事”版块,标题“青河区改造方案惊现利益输送?拆违建名单藏玄机”正挂在头条,配图正是他昨晚在李明办公室看到的那份初稿——文件右上角的“内部讨论稿”红章还没干。

“各位,”张主任推了推眼镜,“刚才工作人员说网上有新情况,小陈,你是起草人,说说怎么回事?”

李明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杯盖磕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响。

陈正国站起来,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纸:“这是近三年青河区违建户的行政处罚记录,以及本次改造涉及的12个小区的民意调查汇总。”

他翻开第一页,“论坛提到的‘重点拆某私企老板厂房’,实际是该厂房占用消防通道,三年前就被下过整改通知;至于‘漏拆某领导亲戚自建房’——”

他抬眼看向李明,“这位业主上周刚主动签了拆除协议,协议复印件我带来了。”

会议室里响起翻纸页的沙沙声。

张主任的目光扫过材料,原本紧绷的嘴角松了些:“小陈准备得很充分。”

李明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会议记录纸被他揉出个皱巴巴的团。

散会时,他经过陈正国身边,西装袖口扫过他胳膊,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小陈,有些事,知道太多不好。”

陈正国望着他背影,喉结动了动。

前世此刻,李明也是这样警告他,三天后就有人往他抽屉里塞了封“泄密证据”的匿名信。

“国哥!”王海追出来,手里举着他落在会议室的手机,“张主任说让你下午去他办公室——哎你看什么呢?”

陈正国盯着手机屏保,那是他和苏若雪在大学操场的合影。

照片里姑娘扎着马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前世她因为不肯帮庭长侄子伪造证据,被污蔑“收当事人红包”,闹得差点丢了工作。

“王海,”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下班我请你喝汽水——对了,帮我给法院苏若雪打个电话,说我在老地方等她。”

楼道里穿堂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陈正国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嘴角慢慢勾起来。

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包括自己,摔进那口黑井里。

不过,他心中那一丝对命运能否真正改变的疑虑,依然没有完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