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涌动

换源:

  到了下班地点,陈正国扯松领带,朝楼梯口走去。

青河区政府的老式挂钟在走廊尽头滴答作响。

他路过公示栏时看见自己的名字——“陈正国办公室科员”。

前时此刻,这行字底下压着的正是三天后那份“泄密通报”。

记忆如针扎般刺入脑海,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U盘。

老地方是巷子口的小面馆,玻璃橱窗蒙着一层油雾。

苏若雪已经坐在靠窗的木桌前。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发尾用一根红皮筋扎着,正低头拨弄桌上的醋瓶。

听见脚步声抬头,她的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国哥,我要的凉面加了双份花生。”

陈正国在她对面坐下,碗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前世也是这样的傍晚,他攥着那封匿名信冲进法院,正撞见苏若雪被庭长堵在走廊,对方指着她鼻子骂“不知好歹”。

后来她的工作证被收走,工资卡被冻结,连租的房子都被房东提前收回。

“法院最近怎么样?”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笑得随意。

苏若雪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筷子尖在碗里划出圈:“庭长侄子上周调来了民庭。”

她忽然抬头,眼尾微微泛红,“昨天他把我整理的案卷撕了,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今天又说我做的庭审记录有错别字,要拿到院务会公开批评。”

陈正国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前世苏若雪就是被这招拖垮的——先是工作失误通报,接着当事人“恰好”送来两盒茶叶,最后“人赃并获”。

他盯着姑娘泛白的指节,喉咙发紧:“明天开始,你每做完一份记录就拍照片存手机。他要撕案卷,你就当场喊法警;说你错别字,你就把原始录音调出来对。”

苏若雪愣住,筷子“当”地掉在碗沿:“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陈正国低头扒了口面,辣味窜上鼻尖,“若雪,有些事别自己硬扛。”

他从裤袋里摸出个银色U盘推过去,“这是近五年江州法院的庭审记录模板,你照着改格式,他挑不出错。”

面馆的吊扇在头顶嗡嗡转,苏若雪的手指轻轻碰了碰U盘。

她忽然笑了,眼眶却更红:“国哥,你好像……变了。”

变了吗?陈正国望着她睫毛上的水光。

前世此刻,他还在为那份方案焦头烂额,哪顾得上看她受委屈。

他伸手把她的凉面往面前推了推:“趁热吃,凉了花生不脆。”

吃完面,陈正国带着一丝忧虑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八点,老式居民楼的灯泡在头顶晃着昏黄的光。

他走进房间,坐在桌前,翻开抽屉最底层的笔记本——这是他重生后第三晚整理的“关键节点”,纸页边角已经卷了毛边。

他翻到“科技园区”那页,笔尖重重戳在“2018年3月”几个字上:

前世青河区错过省级园区审批,就是因为当年的可行性报告数据滞后;

而今年年底,正是区政府征集发展规划的窗口期。

“得赶在年底前把报告框架立起来。”他对着天花板呢喃,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需要联系科技局的王科长,前世他负责过类似项目;还要拉上统计局的老刘,他手里有近十年的企业数据……”

第二天清晨,带着一夜的思考,陈正国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

推开门就看见李明站在他桌前,背影像截黑黢黢的木桩。

对方手里捏着份文件,封皮上“老旧小区改造”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李明缓缓转过身,指甲在封皮上划出一道白痕,嘴角挂着一丝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秘密的冷笑:“小陈来得早啊。”

“张主任让我查昨天方案泄密的事。你抽屉没锁?”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正是陈正国昨晚留在桌上的初稿。

陈正国的太阳穴突突跳。

前世李明就是这样,以“帮他保管文件”为由拿走钥匙模子,后来往抽屉里塞的“泄密信”,用的正是这把钥匙。

他弯腰拉开抽屉,故意让金属滑轨发出刺耳的响:“李主任说得对,以后得注意。”指尖扫过锁孔时,他摸到一道新刮痕——果然,昨晚有人动过。

但就在他打开抽屉的一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桌面一角——那里多了一枚蓝色回形针,夹着一张不起眼的A4纸复印件。

他心头一震:那是他昨夜故意留下的“备份”,里面埋下了几处看似无关、实则能反向追踪的数据陷阱。

午休时,陈正国揣着从楼下买的糖油粑粑敲开文员张丽的办公室。

小姑娘正对着电脑揉眉心,见他进来立刻坐直:“陈哥?”

“听说你昨天帮张主任整理了上半年的收文登记。”他把塑料袋推过去,糖油粑粑的甜香混着油墨味在屋里弥漫,“我想查查去年的城建项目批文,你这儿有存档吗?”

张丽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

陈正国瞥见她屏保是只圆滚滚的布偶猫,忽然想起前世她结婚时自己随的分子钱——那时候她红着眼说:“陈哥,其实李主任上周让人调了你的入职档案……”

“就查2016年的。”他又推了推袋子,“我帮你把这些分给隔壁小王她们?”

张丽咬了咬嘴唇,快速敲了几个键:“李主任这两天总问你起草文件的流程,还让我把你近三个月的收发文记录打出来……”

她突然噤声,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陈哥,你昨天在会上的材料,我帮你多复印了两份存在公共盘里。”

陈正国的后颈泛起热意。

他拍了拍张丽的肩膀:“谢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法院大院。

苏若雪抱着个牛皮纸袋站在门口,见他过来立刻扬起下巴:“今天庭长侄子又要撕我案卷,我当场喊了法警。”

她晃了晃袋子,“这是这月的庭审记录照片,我按你说的存了云盘。”

陈正国接过袋子时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前世此时,这双手正攥着辞退通知书,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望着姑娘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若雪,过两天我陪你去见院长。”

“为什么?”

“因为……”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笑了,“因为有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话音刚落,陈正国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是办公室小王发来的消息:“陈哥,张主任让你明早带齐近三年的经济数据去他办公室,说上级刚发了紧急通知。”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消息提示,嘴角慢慢勾起来。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