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国跟着张区长的专车驶出政府大院时，裤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
他低头扫了眼屏幕，苏若雪的消息框还停在“中午一起吃饭？”，对话框最上方显示着十分钟前的发送时间——这姑娘向来守时，此刻怕是已经在常去的小餐馆里等了。
“小陈，发什么呆？”张区长从前排转过头，眼角的笑纹里浸着赞许，“下午科技园区的汇报，你把管网数据再理理，特别是和青和置业那块地的重合度。"
"是。"陈正国应着，手指在手机屏上快速敲出"马上到"。
他望着窗外倒退的法桐树，喉结动了动——前世的今天，苏若雪也是这样给他发消息，可那时他正被李明安排的"泄密案"缠得焦头烂额，连顿饭都没能陪她吃成。
后来她被庭长侄子王浩污蔑泄露案件信息，他赶到法院时只看见她抱着纸箱站在台阶上，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陈正国突然敲了敲隔板，"我有点私事先处理，下午两点前准到科技园区。"
张区长瞥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挥了挥手："去吧，年轻人总有些紧要事。"
陈正国下了车，匆匆朝着小餐馆的方向走去，脑海中满是苏若雪可能遭遇的困境。
小餐馆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时，陈正国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见靠窗的位置。
苏若雪穿件浅蓝衬衫，发尾沾着点细碎的阳光，正盯着茶杯里沉浮的枸杞发呆。
听见动静抬头，眼尾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青影——前世她被王浩带人堵在更衣室时，也是这副强撑着的模样。
“等很久了？”陈正国在她对面坐下，把温热的酸梅汤推过去。
苏若雪指尖碰了碰杯壁，忽然笑了：“哪有，我也是刚到。”可话尾发颤，连带着睫毛都在抖。
她低头搅着汤里的柠檬片，碎发落下来遮住表情：“正国，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胡说。"陈正国伸手按住她绞着餐巾的手，掌心能感觉到她指节的凉意。
前世他总觉得来日方长，连句"我信你"都吝于说出口，此刻喉间像塞了团棉花，"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若雪的眼泪啪嗒砸在桌布上："上周二王浩说我把他手里的离婚案资料泄露给当事人，可那天我根本没碰过他的案卷。
周庭长说要查监控，结果...结果监控刚好坏了，周庭长安排人去检修监控，还调查监控损坏的原因，但暂时还没有结果。"她吸了吸鼻子，"今天早上，王浩在茶水间说我‘靠关系进法院’，还说...还说我和庭长有不清不楚的事。"
陈正国听着苏若雪的哭诉，心中思索着王浩的恶行，突然想起王浩最近跟进的案子。
“他最近是不是在跟进那个建材市场的合同纠纷案？”陈正国突然问。
苏若雪愣住：“你怎么知道？上周五庭长刚把案卷交给他。"
"因为他收了原告的好处费。”陈正国压低声音，前世王浩就是在这案子里栽的，收了十万块好处费帮原告伪造证据，“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王浩帮他表姐的公司改笔录？
当时有个老法官拍了照，存在法院旧电脑里。”
苏若雪的眼睛突然亮了：“对！
我帮档案室整理旧硬盘时见过那个文件夹，标着‘2018年违规记录’。”
"现在需要两样东西。“陈正国抽出张纸巾递给她，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第一，王浩收好处费的转账记录；第二，他改笔录的照片。
有了这两样，别说污蔑你，他自己都得脱层皮。“
苏若雪攥着纸巾的手慢慢紧了：”可我怎么拿到转账记录？"
"我找赵芳帮忙。"陈正国摸出手机，翻到赵芳的号码，“她在宣传部，认识银行纪检的人。”
赵芳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香。
陈正国推开门时，她正踮脚够文件柜顶层的档案盒，米色衬衫下摆滑出半截，露出腰侧的草莓发卡——那是她女儿昨天硬给别上的。
“陈大科员找我？”赵芳转身，发梢扫过脸颊，见他面色严肃，立刻收了笑，"出什么事了？"
陈正国把苏若雪的事简单说了，末了道："需要查王浩名下的银行卡流水，特别是最近和建材市场相关的账户。"
赵芳没接话，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个粉色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银行纪检的周姐是我大学室友，上个月还一起喝过咖啡。“她指尖点着电话号码，”另外，法院的纪检组长老吴，我去年写宣传稿时跟他打过交道，这人最恨职场霸凌。“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需要我现在打电话吗？"
"等等。“陈正国按住她要拨号的手，”先让苏若雪去档案室拷贝旧硬盘里的照片，有了证据再动。"
他想起前世老科长说过的"打蛇要打七寸"，嘴角扯出抹冷意，"要让王浩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三天后，陈正国在政府大院门口遇见苏若雪。
她穿着米白连衣裙，发尾用蓝色发带扎着，整个人轻快得像只雀儿。
“王浩被停职了！”她凑近他耳边，声音里带着笑，“纪检组在他电脑里查到改笔录的照片，银行流水也显示他收了原告十万块。
周庭长今天在会上跟我道歉，说之前是他偏听偏信。”
陈正国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前世此刻，她正蹲在法院后门的台阶上哭；今生，阳光正落在她发梢，把发带照成了流动的蓝。
"谢谢你。"苏若雪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以前总觉得...觉得你总在忙工作，可现在才知道..."她别过脸，耳尖泛红，"才知道你把我放在心尖上。"
陈正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她耳后淡淡的痣，想起前世看守所里那面潮湿的墙——那时他最后悔的，就是没在她最需要时站出来。
此刻风卷着槐花香涌过来，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以后，我都在。”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陈正国摸出来，是条未读消息：“陈哥，小芸今天在学校又被欺负了，老师让家长去一趟。”发信人备注是“老科长女儿”。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政府大楼，李明正站在三楼窗口，手里夹着烟，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但这一次，陈正国没再避开那道目光。
他牵起苏若雪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前世的暗礁已经炸碎，今生要护的人，他一个都不会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