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被赵致远这一问,眼神躲闪得更明显了。
赵致远瞅着他那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说!磨磨唧唧啥呢?到底咋了!”
他瞪着赵强,心头火气旺盛。
“爹娘到底咋了?地毁了就毁了,他们还能有啥瞒我的?”
赵强晓得他这堂哥平日里的脾气秉性。
被吓得一哆嗦,忙摆手:
“哥,哥,别急!真没啥大事……就是……”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下去。
“还不是村里村长不办事儿。村里最近不光咱家遭了野猪祸害,周边几个村子都遭殃了。田里庄稼被拱得七零八落,好几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赵致远一愣,眉头拧得更紧:
“啥?不光咱家?那咋没人吱声?村里没组织人去撵猪?”
赵强苦笑,摇了摇头:
“哪能没组织?围猎了好几回,狗都废了好几条,可群野猪群跟成精了似的,又滑又凶。压根抓不着。反倒有几个汉子被顶伤了,老刘头还断了条腿,现在躺炕上哼哼呢。”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乡亲们都说,山上那个废弃的矿坑有古怪,可能是那儿招来的野猪群。可那地方黑咕隆咚,谁敢去探?”
赵致远听完,脸沉得能滴水。
废弃矿坑他还真有印象。
那地方他小时候听过,村里老人都说不干净,闹过怪事。
后来矿塌了就封了。
野猪群从哪儿来?这事儿透着股邪乎劲儿。
“哥,你咋不吭声?”
赵强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生怕把人惹恼了。
“其实也不是叔叔婶要找你的,其实是我想来找你,老两口日子过得太苦了。连买药钱都没了…”
“我就是想让你回去拿个主意。你在城里见多识广,脑子活,兴许能想出啥法子。”
一听这话,赵致远顿时红了眼。
所谓百善孝为先。
当爹娘的连买药钱都没了,那确实是他的责任。
“这些事儿,你为啥早也不说!”
赵强心虚了眼睛四处乱瞟。
“哥…谁不知道你这些年…”
后半句话没说话,赵致远心里头一惊明白了。
前几年他好赌。
早就把爹娘的信任给造没了。
赵强有这顾虑也是应该。
赵致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子伤痛。
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嘀咕。
“这事儿不简单,野猪成群结队,还专挑矿坑那块儿,八成有啥猫腻。”
赵强一听也猛地拍大腿:
“对对!哥,你也觉得有猫腻!要我说,咱回去瞧瞧,兴许能找出点啥。你忘了?小时候咱俩偷跑去矿坑那块儿玩,还捡到个铁疙瘩,爹揍得我屁股开花!”
他越说越兴奋,咧嘴笑。
“哥,要不咱现在就回去?你跟嫂子都成婚这么多年了,叔婶儿的气也早就消了,省得村里那帮老娘们嚼舌根,说你忘了本!”
赵致远被他这没心没肺的劲儿气乐了,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显摆你个头!还嫌我之前不够丢人啊!”
他嘴上骂着,心里却有点动摇。
村里的事儿不能不管,爹娘的脾气他清楚,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煎熬。
再说,野猪的事儿不解决,村子迟早得乱套。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手里拎着一条猪肉。
她瞧见哥俩一个瞪眼一个傻笑,忍不住皱眉:
“你们俩又吵啥?强子,你哥刚回来,你就惹他生气?”
她把肉往桌上一搁,叉着腰对赵致远道。
“致远,要不吃了再合计去村里的事儿?这么远的路,总不能饿着肚子跑。”
“嫂子别忙活,我不吃。”
赵强赶忙摆手,他现在看见这猪肉就想吐。
赵致远看着妻子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涩。
他把李朵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压低声音说:
"媳妇,这是咱家冰棍的配方,你拿着。明个儿你做八十根送到婚介所,就说是我让你送的。"
李朵愣了一下:
"你这是要干啥去?"
"别担心。"
赵致远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数了二百多块递给她。
"这是这几天的收入,你先拿着。"
“到时候给自个儿买件衣裳把家里家具换换。”
“我不要,上回你给的钱还没用完,这又是干啥!”
李朵倔,不朝赵致远伸手。
赵致远强行把钱塞进她手里:
"听话,先拿着。"顿了顿又悄声说道。
“我这一走可能得得些时候,你就先辛苦辛苦。”
见他这么说,李朵这才勉强接过,脸上充满了不舍。
“那当家的你得早点回来,到时候我跟双双去接你。”
“放心。”
赵致远笑着抱了贤妻一下,转头对赵强喊道,"收拾东西,跟我回老房子!"
“得嘞!”
赵强等的就是这声,顿时欢天喜地。
……
夜色已深,村里的小路坑坑洼洼。
赵致远和赵强摸黑往家里赶,远远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里传出来。
"你少抽两口!"
赵母焦急的声音响起。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舍得买烟?"
"咳咳咳......"
赵大强的咳声更加剧烈。
"你...你少说两句!这烟是隔壁老王给的......"
"老王给的?他家地都让野猪拱了,还有闲钱买烟?你骗谁呢!"
时隔多年,赵致远听着父母的对话,眼眶一热,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昏暗的油灯下,父亲蜷缩在炕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母亲站在一旁,满脸的憔悴和担忧。
"爹!娘!"
赵致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儿子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父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母亲手里的破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瓷片四散。
"你...你这臭小子,谁让你回来的!"
父亲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怒气。
"滚出去!老子不稀罕你这虚情假意...咳咳咳......"
"爹,我知道错了!"
赵致远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您别气坏了身子,我......"
赵致远的话没说完,就听见父亲猛地一拍炕沿:
“知道错了就滚出去!别装模作样地来哭爹喊娘!你这几年干了些什么,心里有数吧?”
他越说越激动,干枯的手狠狠捶了下胸膛。
赵致远抬起头,眼含热泪,哑着嗓子道:
“爹,我知道以前不争气,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您看,这些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那厚厚一沓钞票,郑重地放到炕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皱巴巴的票子在赵母的眼中几乎晃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