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倩没看清地上的人长相，抬头和坐在台阶上的环司对视上眼神。
环司笑眯眯的，穿着低调奢华，比起茉倩第一次见她的精致穿着有过之而无不及，“茉姨娘来了，快，来人赐座。”
茉倩没再管地上的人影，“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环司的位份比茉倩高，哪怕封姨娘的时间晚，茉倩也该叫她一声姐姐。
“抓了个丫鬟，大半夜跑到我院子里偷东西，这要是不好好惩治一番，还要叫外头的人以为我这院子人人可欺呢。”环司似笑非笑。
茉倩点点头，假装没听清环司指桑骂槐的内容，“只是不知哪个院子里的丫鬟，这么大胆。”
环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这个人或许茉姨娘还认识，来人，让她脸露出来叫茉姨娘认认！”
原本围拢做一圈的婆子们散开，院子里的血腥气更浓了些，茉倩下意识皱紧眉头，目光在触及地上人的脸时，陷入长久沉默。
环司拍手笑道，“茉姨娘可认识？”
死人一样倒在地上、面上被人扇得早已面目全非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紫嫣阁西偏房内白姨娘的婢女，小芙！
只是小芙现在已经被折磨得没个人样，不仅脸颊肿胀老高，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有源源不断的血她鼻腔口腔流出，纤细食指上更是被夹了竹板，几根手指软趴趴耷拉下来，显然是坏死了。
那些婆子们刚刚围在她身边，就是在拉竹板！
茉倩面不改色。
她在花场见过更惨烈的场面，却还是忍不住胃里翻涌，她好歹忍住，这才开口，“姐姐在院里私自用刑，还是这等酷刑，王妃可知晓？”
“嗨呀，妹妹可别告诉王妃，姐姐我这也是逼不得已，”环司这样说，眼中却没半点忌惮之色，“实在是这丫鬟鬼精，半夜潜到我院子附近被抓住，也不肯说她偷的赃物藏在哪里。”
“这才不得已对她用了刑。”
茉倩看小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再看环司模样，哪里不明白环司这是仗着有柳笠婉做靠山，行事这才这般肆无忌惮。
毕竟弄死一个不受宠姨娘的婢女，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倒是有件事，姐姐我挺奇怪。正好妹妹来，姐姐也省了请人去过问姐姐的功夫，”环司说话间，突然凑得离茉倩极尽，双眸死死盯着她。
“这小贼说她是追了妹妹身边的丫鬟春洗来这里的，呵呵，姐姐还真是奇怪妹妹的人怎么会半夜来姐姐这院子呢。”
茉倩心跳漏跳一拍。
很快她又垂眸浅笑一下，斜睨着环司打太极道，“丫鬟中的事，我不清楚。不过这丫鬟我认得，叫做小芙，是白姨娘贴身伺候的丫鬟。”
“姐姐把她扣在这里一晚上，白姨娘那边现在恐怕都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环司眼神在茉倩脸上来回扫视，并没有发现她半点心虚模样，这才稍稍收了心中怀疑，“果真？”
“妹妹倒是提醒我了，既然这丫鬟是白姨娘房里的人，自然还是要叫白姨娘来处理。”
白姨娘很快被环司的人请来，并且被告知事情前因后果。
看着地上倒着的血肉模糊的人影，白姨娘杏眸中很快蓄满泪水，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不顾主子身份一把挥退旁边的婆子搂起小芙。
“环姨娘，小芙若真是做错事，也应该交给我这个做主子的惩治。你不过一小小姨娘，越俎代庖，竟敢动用私刑，我定要上告王妃！”
清冷不谙世事的白姨娘，在丫鬟受到折辱后，终于爆发了。
她猩红着一双眼，扫视着场内每个人，在茉倩身上停留格外长时间后，才落在环司身上。
后者嗤笑一声，并不作答。
王妃？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曾是王妃心腹，就算是她真杀了小芙，柳笠婉也不可能为了小芙出头惩罚环司。
眼看着白姨娘眼神充满恨意和绝望，茉倩心中暗叹一声，她不想对小芙动手，就是怕出现现在这个场面。
可惜环司这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白姨娘后头来没准还要怨到她头上。
茉倩站起身走到白姨娘身边，压低声音，“白姐姐，当务之急是让小芙快些得到救治，小芙要是……那就是真的让人红口白牙随意捏造事实了。”
白姨娘冷眼看着茉倩，哀莫大于心死，不过也明白茉倩说得对。
见白姨娘点头，茉倩站起身对着环司开口，“既然姨娘没有小芙偷你东西的证据，那容妹妹和白姨娘先带小芙回去救治。”
见环司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茉倩紧接着补了一句。
“王府并非王妃一家独大，姨娘对丫鬟动用私刑，要是王爷知道了，即便姐姐有王妃庇佑也难逃斥责。”
茉倩是贺燕绥的宠妾，即便柳笠婉也要给她三份薄面。
环司知道她没有证据是留不下小芙，再一看小芙死了一样，当即皮不笑肉不笑开口，“呵，妹妹开口担保，姐姐自然不会再扣着这丫鬟。”
“只是不巧，邀妹妹前来本来想感谢妹妹之前的赠药之恩，却让妹妹撞见这样的腌臜事。改天姐姐必备下好茶，亲自答谢妹妹。”
茉倩深深看了眼环司，环司如今模样和二人第一次相见的鲁莽比，收敛许多。
想来是受到打击跌宕太多，她人也变得精明几分，临了还不忘给白姨娘心里插钉子，暗示茉倩和她关系匪浅。
茉倩回头看白姨娘，后者却是对环司的话置若罔闻，让小芙靠在她肩膀上，沉默往院子外挪去。
院外立马有小丫鬟来接应她。
茉倩再次看环司，笑容多了几分锋芒，“那妹妹就先谢谢姐姐了。”
小芙只是受了春洗的无妄之灾，想来春洗在环司和主院的眼线已经暴露了部分，不然小芙也不会倒霉被环司发现，受到夹刑。
茉倩心情沉重，阴着脸回到紫嫣阁，春洗早就带了几个小丫鬟满脸焦急守在门口。
看见茉倩全须全尾回来，春洗松了口气，“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姨娘那边现在乱翻了，小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到午时，茉倩让春洗关好门窗。
“我们监视柳笠婉和环司的那些人暴露了，你叫你小姐妹最近安分些别露头，小芙就是昨晚跟踪你去了环司院子，然后被环司带人捉住施以夹刑。”
春洗脸色惨白，“这么可怕！”
小芙浑身是血、惨不忍睹被人扶回来，春洗看见了头皮发麻，根本不敢想要是自己受到这样刑罚会怎么办。
“也是她倒霉。”茉倩把昨晚春洗走后那小丫鬟找她通报的事说了，“她以为你是去请王爷，便想跟在你身后截我恩宠，谁想到被环司的人发现。”
春洗脸色几经变化，后怕极了。
“看来以后要再谨慎点。”春洗也明白她是暴露了。
“那个茗蝉不简单，日后得谨慎些她，”今天茉倩在环司那边，找了许久都没看见当初将汤水撞在白姨娘身上的丫鬟。
“方才她不在环司身边伺候，恐怕是去找柳笠婉通风报信了。”
春洗点点头，这个茗蝉确实让人忌惮，怕是她的监视也是被那叫做茗蝉的丫鬟发现。
谁想得到一个看起来毛手毛脚的丫鬟，其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呢？
“叩叩叩”就在茉倩和春洗复盘，叮嘱她最近要小心行事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茉倩拉开门。
白姨娘跪在房门前，眼神无助，就要朝她磕下去，“妹妹！姐姐知道你得王爷宠爱，求求你，能不能看见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求王爷派个大夫给小芙救治！”
“现在府内所有府医都在主院，小芙命悬一线，命全在妹妹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