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沉重的漆黑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劣质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防腐药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铺子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摇曳的惨绿色油灯照明，映照着满屋子的棺材、纸扎人、招魂幡，显得格外瘆人。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门外石阶上发出单调而阴沉的“滴答”声。
老墨头依旧坐在那张破旧的柜台后面，手里拿着刻刀，正慢条斯理地在一块阴沉木板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
他头也没抬，仿佛进来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叶尘摘下湿漉漉的兜帽，走到柜台前，并未立刻开口。
他身上的血腥味和淡淡的煞气，在这死寂阴森的铺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啧，一身死气，半条命都快没了，还往棺材铺钻？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想提前挑个合心意的盒子？”
老墨头刻刀不停，沙哑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像钝刀子割肉。
叶尘没有在意他的刻薄，开门见山，声音因伤势和疲惫而略显低沉，却异常坚定：“墨老，我需要一部剑诀。”
刻刀终于顿了一下。
老墨头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透过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着叶尘。
他的目光在叶尘腰间被阴尸布包裹的剑胚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苍白却透着磐石般坚韧的脸庞。
“剑诀？”
老墨头嗤笑一声，放下刻刀，拿起旁边一块沾满油污的布擦了擦手，“就凭你现在这破烂身体里那点刚突破、还虚浮不稳的灵力？还有你这柄‘饿’得连自己都快控制不的‘胚’？”
他一语道破叶尘的状态和胚体的本质。
“小子，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刚啃了块硬骨头（指阴髓玉），还没消化干净，就想着舞刀弄剑了？不怕把自己撑爆，或者被这‘胚’彻底吸干？”
叶尘沉默。
老墨头的眼光毒辣得可怕，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
但他眼神中的渴望没有丝毫动摇：“正因为它‘饿’，正因为我弱，才更需要能驾驭它的剑！今日若非剑法粗陋，我不会差点死在两个筑基的夹击之下。”
他简略提了一句埋骨峡的遭遇，点明核心问题。
“哦？两个筑基？”
老墨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似乎对叶尘的经历略感兴趣，但更多的是审视。
“能从那种局面下捡回半条命，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不过，运气这东西，能靠一次，靠不了第二次。”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剑诀，老夫有，而且不止一部。甚至……有能匹配你这‘胚’的凶戾霸道之剑！”
叶尘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找对了人！
“但是，”老墨头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现实，“你拿什么来换？”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发出笃笃的闷响，如同敲在叶尘的心上。
“上次的‘阴冥镇邪铁’是敲门砖，是给你指条活路的报酬。这次，你要的是能让你在这魔窟里真正立身、甚至杀出一条血路的‘剑’！这价钱，可不便宜！”
他浑浊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叶尘从里到外刮一遍：
“灵石？你那点从血刀帮挣来的卖命钱，塞牙缝都不够。人情？你小子的人情，现在还一文不值，而且老夫从不信这玩意儿。”
老墨头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叶尘紧紧攥着的右手上——那里握着从埋骨峡带回来的神秘暗色碎片。
“把你手里那玩意儿，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叶尘心中微凛，犹豫了一瞬，还是摊开了手掌。
那块非金非石的暗色碎片躺在掌心，散发着冰凉刺骨、内敛精纯的阴寒死气。
老墨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眯起，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老猫。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而是隔空虚点了几下。
碎片表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符文一闪而逝。
“哼！果然……”
老墨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收回手指。“‘镇魂棺’的碎片……还是核心区域的‘养尸玉’残片！那群不人不鬼的‘养尸人’，爪子倒是越伸越长了，连埋骨峡深处的东西都敢动……”
“养尸人？”
叶尘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心中一动，联想到那些灰衣人诡异的行动和法器。
“一群躲在阴沟里，跟尸体打交道的疯子罢了，不足为惧，但麻烦得很。”
老墨头似乎不愿多谈，话锋重新回到交易，“这东西……有点意思，蕴含一丝古老阴器的本源死煞，对你那‘胚’来说，勉强算块有点滋味的磨牙石。但，不够！”
他盯着叶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想换老夫的剑诀，尤其是能匹配‘源初之胚’的杀伐之剑，光凭这块碎片，远远不够！”
“你想要什么？”
叶尘沉声问道，他知道真正的价码要来了。
老墨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阴影笼罩了他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
“第一，这块‘养尸玉’碎片归老夫研究，它牵扯到一些老夫感兴趣的东西。”
“第二，替老夫去‘鬼哭巷’最深处的‘百骨阁’，取一件东西回来。具体是什么，等你答应了，老夫再告诉你。那地方……嘿嘿，可不是血刀帮那种炮灰任务能比的，九死一生是常态。”
“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叶尘腰间的剑胚，“剑诀给你后，你必须在老夫指定的地方，用这柄剑，全力斩出一击，让老夫看看它‘吃饱’后的真正斤两！”
三个条件！第一个是眼前的碎片，第二个是未知的凶险任务，第三个则像是……一次测试或者说实验？
“小子，考虑清楚。”
老墨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冷酷，“老夫的剑诀，不是那么好拿的。拿了，就得做好被它反噬，或者为它去死的准备。
现在反悔，滚出去养你的伤，还来得及。”
铺子里陷入死寂，只有门外雨水的滴答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昏黄摇曳的光线将叶尘和老墨头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满屋的棺材和纸扎人上，如同鬼魅。
叶尘看着手中冰冷的碎片，感受着腰间胚体那深沉内敛、却依旧潜藏着无尽“饥饿”的力量波动。
他想到了灰衣人首领那阴毒刁钻的一剑，想到了尸王毁天灭地的骨锤，想到了血煞真人那深不可测的金丹威压……
力量！掌控力量的方法！
这是他立足黑水城，活下去，甚至…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朽与香烛味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
他抬起头，迎向老墨头那双在昏暗中如同鬼火般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剑诀，我要了。条件，我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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