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殿深处,檀香依旧,但氛围已大不相同。
黝黑的剑胚悬浮于一方通体由“沉渊寒玉”雕琢而成的玉台之上。
玉台表面镌刻着细密的聚灵与固源法阵,丝丝缕缕精纯的阴寒灵气被法阵牵引,如同薄纱般缭绕在剑胚周围。
但这只是开胃小菜。
萧煞盘坐于玉台前,神情专注。
他面前漂浮着三样物品:
一块拳头大小、色泽暗紫、表面天然生成无数扭曲痛苦人脸纹路的“怨魂晶核”;一截半尺长短、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惨烈煞气、仿佛沾染过神魔之血的“古战矛尖”;最后,则是一滴悬浮在玉髓小瓶中的、粘稠如墨、不断幻化出微小骷髅面孔的“九幽煞元”。
这三样东西,任何一件流落到黑水城坊市,都足以引发筑基修士的疯狂厮杀,甚至引来金丹真人的侧目。
如今,它们却只是萧煞用来“喂养”这柄奇兵剑胚的饲料!
“嗡……”
萧煞指尖掐诀,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他自身一丝寂灭感悟的金丹真元射出,精准地包裹住那块“怨魂晶核”。
真元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将晶核外层驳杂的怨念、阴气剥离、湮灭,只留下最核心、最精纯的一缕紫黑色本源——那是无数怨魂被极致压缩后形成的、蕴含微弱寂灭之意的纯粹魂源!
剥离完成,萧煞手指轻弹。
咻!
那缕精纯的紫黑色魂源,如同归巢之燕,瞬间没入黝黑剑胚之中。
“轰——!”
剑胚内部,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温泉。
不,比温泉更舒服千万倍!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满足感与壮大感。
脉源金线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这精纯的魂源,暗金色的光芒微微流转,竟比之前明亮了那么一丝。
林风那残破的意识核心,如同干涸的河床得到了滋润,虽然距离复原依旧遥远,但那种无时无刻的虚弱感和随时可能熄灭的恐惧,竟被抚平了不少。
“卧槽!这老阴比下血本了?!”
林风又惊又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哪是喂养,这是催肥啊!把我养肥了好宰?还是想更快地榨取我对寂灭道韵的感悟去救他老婆?”
不等他多想,萧煞如法炮制。
古战矛尖上那惨烈的煞气被剥离,只余下最核心一缕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破灭锋芒本源,融入剑胚。
“嗡!”
剑胚轻颤,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透体而出,仿佛能割裂空间。
林风感觉自己对“锋锐”、“破灭”的感悟瞬间清晰了无数倍,意识似乎都变得“锐利”了几分!
最后是那滴“九幽煞元”。
萧煞的动作更加小心,金丹真元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那滴粘稠的黑液,将其中狂暴混乱、足以侵蚀金丹的九幽死气层层过滤、净化,最终只提取出米粒大小、却精纯到极致、仿佛蕴含着一丝九幽本源法则的漆黑液珠。
“去!”
液珠融入剑胚。
没有剧烈的轰鸣,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要将万物拖入永恒死寂的冰冷瞬间席卷林风的意识。
脉源金线贪婪地吞噬着这丝九幽本源,光芒内敛到了极致,却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厚重与深邃。
林风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万载玄冰之底,意识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清醒”,对“死寂”、“终结”的感悟疯狂飙升。
三样珍稀本源入体,剑胚表面依旧黝黑粗糙,但内蕴的灵性却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光华内敛,生机勃勃。
脉源金线更加凝实、活跃,连带着林风的残魂都稳固、凝练了许多,感知范围甚至隐隐扩大了一丝。
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包裹着林风。
力量在增长,对寂灭道韵的亲和与感悟在加深。这种变强的感觉,令人沉醉。
但林风的心底,却像是被这极致的“舒适”泡在冰水里,越来越凉,越来越毛骨悚然。
“这老东西……太舍得了!这已经不是投资了,这他妈是倾家荡产地供祖宗!”
林风意识疯狂运转,“他图什么?寂灭元婴?救老婆?这两样值得他下这么大本钱?还是说……他在这剑胚上,看到了比我想象中更可怕、更诱人的东西?妈的,这‘奇兵’到底什么来头?我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喂养、等着被送上实验台的小白鼠!”
萧煞看着剑胚吸收完本源后那内蕴的灵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随手一招,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简出现在手中。
玉简内记录的并非功法,而是来自黑水城之外,更加辽阔天地的情报。
“赤离王朝……”
萧煞的神念扫过玉简开篇那几个带着煌煌威严气息的古篆大字,脑海中浮现出关于这个庞然大物的信息。
黑水城,不过是这绵延数万里的庞大王朝版图西北边陲、镇荒郡下辖的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毗邻着凶险莫测、资源匮乏的“枯寂荒原”。
这赤离王朝的开国之君“离武大帝”,乃是三千年前,从一个边陲小城的普通武道家族中赤手空拳杀出来的绝世凶人!
其崛起之路,尸山血海,硬生生以一双铁拳打碎了无数宗门、世家的桎梏,最终在王朝中心“离都”登基称帝,建立不世基业。
其得位之正,是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不服,以铁血铸就王权。
更令人敬畏的是,离武大帝最终踏破化神之境,成为镇压一界的化神尊者。
传闻其最终仙逝,亦有传言其已破界飞升,留下国祚三千年的煌煌王朝。
王朝曾于一千五百年前左右显露衰颓之势,内忧外患。
然而,一位以彪悍铁血著称的皇子横空出世,于血腥夺嫡中扫平诸王,登基后更是御驾亲征,将北境肆虐的魔族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其本人更是在征伐与气运加持下,同样突破至化神尊者之境,中兴王朝,再续辉煌。
只是这位中兴之主也已消失百年,其生死坐化与否,成为王朝最高机密,外人无从得知。
但无论生死,其威名与化神底蕴,至今仍是赤离王朝强盛的基石。
如今王朝疆域辽阔,分为七郡。
每一郡的郡守,皆是货真价实的元婴真君坐镇,权势滔天,代天子牧守一方。
郡守之下,辖制着大小城池无数。
这些城池的城主,实力则参差不齐,视城池规模、资源、战略地位而定,由郡守任命或认可。
繁华大城、战略要地,城主多为金丹后期乃至假婴境界的强者;而像黑水城这等地处偏远、资源相对贫瘠的边陲小城,城主则多为金丹初期或中期修士,如萧煞。
至于更小的城镇据点,则可能由筑基巅峰修士管理。
萧煞的目光扫过玉简中关于王朝中枢的最新几条简讯,眼神带着洞悉世事的冷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镇荒郡毗邻的‘坠龙原’发现上古战场遗迹,疑有重宝,三皇子与七皇子各自派遣心腹、纠集势力前往争夺,冲突已现……郡守‘玄戈真君’似持观望态度……”
“……东海‘万星群岛’异动加剧,疑有上古秘境将启,王朝供奉院三位元婴供奉已尽数前往探查……”
“……南疆‘巫神教’余孽死灰复燃,攻破数座边城,镇南军告急,镇南郡郡守‘焚海真君’已亲自出手镇压……”
玉简中的信息,勾勒出一幅表面强盛、实则暗流汹涌的王朝图景。
夺嫡之争已蔓延至地方,牵扯着无数势力的站队与资源倾轧;边疆异动、秘境出世,更牵扯着王朝顶级战力的注意力。
而他所在的镇荒郡,郡守玄戈真君对眼皮底下(坠龙原)的皇子争端似乎选择了明哲保身。
“呵。”
萧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手将玉简收起,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黝黑剑胚。
“夺嫡?争宝?乱吧,争吧,打得头破血流才好。”
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乐见其成。
“离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婴老怪们,心思都在皇子、秘境和边疆叛乱上。
郡守玄戈真君,也要盯着坠龙原的肥肉和平衡各方。
谁会在意这镇荒郡最西北边陲,一个鸟不拉屎、只有些贫瘠矿脉和亡命徒的……黑水城?”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胚粗糙的表面,感受着内里脉源金线那充满生机的搏动。
“况且,这黑水城,还有本座。”
萧煞的眼中,是绝对的自信与掌控,“一个根基深厚、实力在金丹中也算不弱的‘地头蛇’。只要本座不公然扯旗造反,不触及王朝和郡守的根本利益,那些高高在上的真君们,何必耗费宝贵的人力物力,跨越郡域,来这穷乡僻壤‘平叛’。派少了是送死,派多了……值得吗。为一个边陲小城,影响他们在坠龙原或更大棋盘上的布局?”
成本与收益,才是那些老怪物们真正衡量的标准。
黑水城,显然不值得。
只要他萧煞维持着表面的秩序,比如按时上缴象征性的赋税,不闹出捅破天的大事,比如引来魔族大举入侵,他就是这片法外之地的实际土皇帝。
“元婴……”
萧煞低语,目光穿透静室,仿佛看到了那更加浩瀚的境界。
“突破元婴,才是真正的王道!唯有元婴,才能在这煌煌大世,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让芷儿……彻底摆脱那该死的枷锁!届时,即便面对郡守,本座也未必不能周旋一二!”
他看向剑胚的眼神,更加灼热,也更加志在必得。
王朝的风云,郡守的博弈,远在天边。
眼前的寂灭奇兵,才是他通往无上大道的通天阶梯。
“至于那些蝼蚁般的凡人、挣扎的练气、作威作福的筑基……”
萧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如同猛虎俯瞰自己的领地,“在这黑水城,本座……即是天!”
他再次抬手,又一件散发着浓郁阴煞之气的灵材从储物戒中飞出。
喂养,还在继续。
林风在舒适的暖流与刺骨的寒意中,更加清晰地认识到:
自己这枚棋子的价值越大,未来要面对的棋局,就越是凶险莫测。
而头顶那片看似遥不可及的、由化神尊者和元婴真君们构成的苍穹。
其阴影,终有一日会以无法预料的方式,投射到这小小的黑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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