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台在哀鸣中彻底崩裂,化作满地晶莹的碎屑。
静室内,坚固的防护法阵早已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灰飞烟灭,四壁布满蛛网般的深刻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冰冷到骨髓深处的死寂气息。
风暴的中心,萧煞盘坐于虚空。
他形容枯槁,原本深邃的血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七窍之中仍有未曾干涸的暗金色血痕蜿蜒而下,那是金丹本源受创的明证。
一身玄袍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裂口,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气息更是跌落谷底,比寻常筑基巅峰都有所不如。
然而,在他枯槁的胸膛内,那颗原本剧烈震颤、光芒黯淡的金丹,此刻却被无数道细密玄奥、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的暗金血色纹路死死缠绕、包裹。
这些纹路深深烙印在金丹表面,与金丹本身的道韵艰难地融合、共生,散发着一种极其诡异、冰冷又强大的气息。
这不再是纯粹的金丹,更像是一颗被强行嫁接、异化的共生之茧!
萧煞的双手,以一种近乎凝固的姿态,虚托于胸前。
他托着的,不再是那柄黝黑粗糙的剑胚。
那是一柄……介于虚实之间的“剑”。
它长约三尺三寸,通体依旧呈深邃的黝黑,但质地已非金属的粗粝,而是一种如同凝固深渊、吞噬一切光线的奇异物质。
剑身不再是笔直的铁条,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流畅、带着天然杀戮美感的弧度。
剑脊处,一道凝练如液态暗金的“脉源金线”贯穿首尾,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整个静室的空间随之律动!
剑格处,几道扭曲盘结、散发着寂灭气息的暗金血纹,如同活体的锁链。
将剑柄与萧煞那双枯槁、布满裂痕的手掌死死缠绕、融合在一起。
分不清是剑柄长在了他手上,还是他的手化作了剑的一部分!
这便是祭炼初步成功的“源初寂灭剑”——萧煞的本命奇兵!它不再是胚胎,而是一件初具形态、凶威内蕴的绝世凶器!
剑身深处,林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虚弱到了极致。
强行引导狂暴的脉源金线,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灵魂仿佛被撕裂后又强行缝合,布满了无形的裂痕。
但他却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状态——清醒。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残魂化作的、更加凝练却布满裂痕的淡金色光团,被牢牢束缚在脉源金线的核心节点上。
无数道由萧煞精血、神魂碎片与寂灭道韵共同凝结成的暗金血丝,如同最坚韧的神经和血管,将他的意识光团、脉源金线与萧煞那颗被异化缠绕的金丹,紧密地、痛苦地、不可分割地连接在一起。
共生!真正的、血肉灵魂层面的共生!
萧煞每一次艰难的呼吸,每一次金丹的微弱搏动,每一次真元在残破经脉中的痛苦流淌……
所有的感知,都如同潮水般毫无保留地涌入林风的意识。
那金丹受创的剧痛、神魂被烙印的撕裂感、本源亏空的虚弱……
林风感同身受!仿佛那具枯槁残破的躯体,也是他自己的。
同样,林风意识中残留的痛苦、虚弱、以及那对寂灭道韵最本能的感悟。
也顺着这共生的“神经血管”,丝丝缕缕地反馈回萧煞的神魂深处。
“妈的……这感觉……”
林风虚弱地“呻吟”,意识中翻江倒海,“比VR体感恐怖一万倍!这老东西的伤……真他妈重啊……感觉自己也快散架了……”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虚弱交织中,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本能,如同沉睡的凶兽,在萧煞残破的躯体和林风虚弱的意识中同时苏醒。
那是饥饿!
是寂灭奇兵核心对恢复力量的本能渴求!
是萧煞金丹对弥补亏空、修复道伤的绝对需求。
更是林风残魂对稳固自身、避免溃散的生存欲望!
三股同源却不同质的“饥饿感”,通过那共生的联系。
瞬间拧成一股狂暴的、不容置疑的意志洪流,瞬间冲垮了萧煞仅存的理智!
“吼——!”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受伤濒死凶兽般的低吼从萧煞喉咙深处迸发。
他枯槁的身体猛地挺直,缠绕在手上的剑柄血纹骤然收紧,深深勒入皮肉骨骼。
那双黯淡的血眸瞬间被无尽的冰冷与吞噬欲望占据!
目标,直指静室角落——那里堆放着萧煞为祭炼准备的、尚未用完的数件珍稀灵材:
一块人头大小、散发着浓郁大地元磁之力的“戊土精魄”;一瓶封印着狂暴雷霆本源的“紫霄雷液”;还有一小截通体碧绿、蕴含磅礴生机的“千年木心髓”!
这些都是足以让金丹真人眼红的宝物!
但此刻,在寂灭奇兵与萧煞共生本能的“饥饿”面前,它们只是……食物!
萧煞(或者说被本能驱使的共生体)动了。
没有掐诀,没有法术波动。
他只是极其艰难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抬起了那柄缠绕着暗金血纹的寂灭之剑。
对着那堆灵材的方向,极其缓慢、极其笨拙地……一划。
嗡……
剑身之上,那道脉源金线骤然亮起。
一股无形、冰冷、带着绝对“终结”与“归寂”意志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无声扩散开去。
下一秒,让林风意识都为之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堆放在角落的灵材,无论坚硬的戊土精魄、狂暴的紫霄雷液、还是充满生机的木心髓,在接触到那无形寂灭波动的瞬间——
没有爆炸,没有融化,没有分解。
它们就如同被投入了时间尽头的河流,又像是被最顶级的橡皮擦从画布上抹去!
戊土精魄那浑厚凝实的光芒瞬间熄灭,坚固的形体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无声溃散,化作最原始的、毫无灵性的土黄色粉尘。
封印着紫霄雷液的玉瓶连带着里面狂暴跳跃的紫色电蛇,如同幻影般扭曲、黯淡。
最终彻底消失,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千年木心髓那盎然的绿意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色彩。
碧绿的木质瞬间枯槁灰败,浓郁生机被彻底扼杀、抽离,化作一截毫无生气的朽木。
所有的灵性、能量、物质结构……都在那无声的“一划”之下,被最彻底的抹除。
归寂!
化为最本源、最虚无的死寂尘埃!
一股精纯、庞大、却又冰冷死寂到极点的混合能量洪流。
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寂灭之剑的剑柄血纹,疯狂涌入萧煞枯槁的身体。
涌入他那颗被异化缠绕的金丹,也涌入林风那布满裂痕的意识光团!
“呃啊——!”
萧煞和林风同时在灵魂层面发出痛苦与满足交织的嘶吼。
萧煞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上的裂口在庞大能量的冲击下非但没有愈合。
反而有扩大的趋势,鲜血再次渗出。
但他体内那颗黯淡的金丹,却在暗金血纹的疯狂蠕动下。
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吞噬着涌入的能量,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弥合。
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比祭炼前更加深邃、更加……异化。
一股混合了金丹道韵与寂灭气息的、更加危险冰冷的力量,开始在他残破的经脉中艰难地重新流淌。
林风的意识光团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熔炉。
那冰冷死寂的能量洪流粗暴地冲刷着他灵魂的裂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同时又强行将那些裂痕“焊接”弥合。
他的意识在剧痛中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冰冷”,感知的范围瞬间突破静室的限制,如同无形的触手般蔓延至整个血煞殿。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殿外守卫因刚才能量冲击而剧烈的心跳,能“看”到庭院中墨玉兰草叶片上最细微的纹路。
力量在恢复!伤势在强行弥合!
但这恢复,带着浓重的寂灭烙印,如同在灵魂深处打上了无法磨灭的枷锁。
当最后一丝能量被吞噬殆尽,静室角落只剩下三堆毫无灵性的死寂粉尘。
萧煞眼中的疯狂吞噬欲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一丝属于“萧煞”的冰冷理智。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与剑柄血纹几乎融为一体的手。
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强大、冰冷、充满毁灭欲望的新生力量。
以及灵魂深处与寂灭之剑、与林风那残魂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生感。
他缓缓抬起寂灭之剑,剑身黝黑,脉源金线内敛,仿佛刚才那湮灭一切的恐怖一击只是幻觉。
“寂灭……”
萧煞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静室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与更深的冰冷,“这便是……本座的道!”
剑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那是林风的回应。
没有谄媚,只有虚弱和一种劫后余生、却又深陷更大漩涡的茫然。
萧煞的目光穿透破碎的墙壁,望向黑水城阴沉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力量……在恢复。”
他低语,像是在对林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冥骨老鬼……你留给芷儿的‘礼物’,本座……会亲手,用这寂灭之锋,一点一点……剜出来!”
静室彻底陷入死寂,唯有那柄缠绕着暗金血纹的寂灭之剑,在萧煞手中,吞吐着无声的凶芒。
新生的共生之茧已然结成,破茧而出的,究竟是掌控寂灭的真龙,还是被寂灭吞噬的魔物?
唯有时间,才能给出那染血的答案。
而林风,这困于茧中的囚徒,他的生路,也在这片愈发深沉的寂灭之海中,愈发渺茫,却又……不得不奋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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