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真君的身影消失在那充斥着终结气息的地下空间,只留下冰冷的命令与那座搏动如山的“归墟之茧”。
萧煞枯槁的身影立在冰冷的黑色晶石地面上,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坚韧。
“萧煞!那印记…真的没了!连一丝残留的污秽感都没了!”
林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随即又凝重起来,“但共生之茧…没了那个‘外敌’刺激,它对那大茧的渴望…更强烈了!像饿疯了的凶兽盯着肥肉!”
萧煞没有回应,他缓缓抬起与寂灭剑相连的右臂。
就在他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
嗡!
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如同自虚空中析出,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他面前。
那是一枚古朴的玉符,通体玄黑,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仿佛蕴含着万载寒冰。
玉符表面没有任何符文雕刻,光滑如镜,却能清晰地倒映出萧煞枯槁的面容,以及他身后那巨大“归墟之茧”搏动的、令人心悸的暗影。
“归墟引。”
一个淡漠的意念直接在萧煞识海中响起,正是玄戈真君的声音,“遗迹之内,靠近‘道种’所在,此物自生感应。亦是…你十日期满,回归此地的坐标。若遗失…后果自负。”
玉符入手,一股冰冷死寂、却又与祭坛封印同源的气息瞬间渗入萧煞体内。
体内的共生之茧猛地一颤,那股对巨茧的疯狂渴望竟被这玉符的气息强行压制下去几分,如同被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虽然依旧沉重饥饿,却不再狂暴失控。
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坐标信息,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深处——正是这地下祭坛的位置。
这便是玄戈真君的帮助!
一把指向目标的钥匙,一道压制体内躁动的枷锁,一个回归的坐标!
简单,冰冷,却无比实用,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控制。
萧煞沉默地将玉符收起。这冰冷的馈赠,是他踏入绝境唯一的依仗。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冥河白骨宫殿深处。
噗!
悬浮于墨绿死气水潭中央的冥骨老祖,那干枯的身躯猛地一震。
深陷眼窝中燃烧的幽绿魂火剧烈跳动,如同风中残烛!
“玄…戈!”
一声仿佛两块腐朽枯骨摩擦发出的、充满了无尽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嘶吼意念,在死寂的宫殿中轰然炸开。
身下的冥河死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翻涌、炸裂!
他耗费心血、隔着万里虚空种下的“九幽锁魂印”,竟然…被彻底抹除了。
不是被封印削弱,而是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从规则层面抹消。
这种感觉,就像他延伸出去的一条神魂触手,被人以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方式,连根斩断、焚毁、归于虚无!
能做到这一步的,在这镇荒郡,唯有那个坐镇戈阳、手握镇荒军的玄戈老匹夫。
“他…他竟然亲自出手?!为了那个萧煞小儿?!”
冥骨老祖枯爪般的五指深深刺入虚空,仿佛要抓住那远在万里之外的仇敌撕碎。
幽绿的魂火中爆发出滔天的怨毒与杀意。
萧煞毁他炉鼎印记,夺他炉鼎,身怀疑似蕴含至高法则的奇兵…
这些都足以让他不死不休!
但玄戈真君亲自出手庇护,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意味着,萧煞和他那柄剑,已经被玄戈老匹夫盯上,甚至…纳入了某种计划。
自己再想隔空施咒或派遣强力爪牙直接袭杀,风险将成倍增加。
极可能直接撞上镇荒军的铁蹄和玄戈真君那恐怖的金戈!
“好!好一个玄戈!好一个萧煞!”
冥骨老祖的意念如同毒蛇嘶鸣,充满了不甘与忌惮。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死气,幽绿的魂火缓缓稳定下来,变得如同淬毒的冰晶,更加阴冷、更加深沉。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老匹夫打的什么算盘!萧煞小儿…就让你再多活几日!”
他枯爪在虚空中连点数下,一道道阴毒的追踪秘法被打入翻滚的死气,目标依旧是萧煞的气息,但变得更加隐晦、更加难以察觉。
“待你出了戈阳城…待你落入遗迹…本座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冥骨老鬼,暂时按兵不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噬咬时机。
接下来的十日,萧煞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游弋在戈阳城这座风暴中心的庞然大物之中。
玄戈真君并未限制他的自由,那枚“归墟引”玉符便是通行证。
他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了解这座城池和即将踏入的龙潭虎穴。
这几天的戈阳城也是强者云集,暗流汹涌。
街道上,金丹修士已不再是稀罕物,气息或磅礴、或阴冷、或诡谲的身影随处可见。
三皇子与七皇子的势力标志,一方是赤金龙纹,一方是幽暗玄蛇纹出现在不同的楼阁、客栈、甚至公开的演武场上。
彼此间的目光碰撞,空气中都仿佛能擦出火花。
冲突虽被郡守府的铁腕暂时压制,但私下的摩擦、试探、乃至小规模的死斗,从未停止。
萧煞不止一次感受到暗处窥探的目光,有贪婪,有仇视,也有纯粹的好奇与评估。
与灰岩城的贫瘠衰败截然不同,戈阳城的坊市繁华得令人咋舌。
灵丹、法宝、符箓、功法、珍稀材料…应有尽有,宝光四溢。
然而,随着遗迹开启的消息扩散和大量强者的涌入,所有与战斗、保命、提升修为相关的资源,价格都如同坐了飞剑般飙升。
一瓶上好的疗伤丹药,足以让一个筑基修士倾家荡产。
茶楼酒肆、隐秘的黑市角落,充斥着关于坠龙原遗迹的各种“秘闻”。
“寂灭道种”的消息被严格封锁,无人敢公开谈论,但关于遗迹内部可能存在的上古法宝碎片、失传功法、珍稀灵材乃至强者传承的“内幕消息”漫天飞舞。
真真假假,价格昂贵,背后往往牵扯着皇子势力或某些大组织的影子。
而镇荒军的身影无处不在。他们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维持着城池表面上的秩序。任何敢于在城内公开大规模械斗、或触碰玄戈真君禁令(如勾结外敌、私通皇子)的行为,都会招致毫不留情的雷霆打击!
萧煞曾亲眼目睹一位桀骜不驯的金丹期魔修,因当街袭杀仇敌,被一队突然出现的镇荒军卫士围住,仅仅三息,便化为一地冰渣,神魂俱灭!
铁血手段,震慑群雄。
玄戈真君安排的僻静院落灵气浓郁,隔绝禁制阻隔了大部分窥探。
他闭门不出,全力恢复枯竭的真元,膝前横放着源初寂灭剑,冰冷的剑柄传来脉源金线搏动的韵律。
修炼之道,在此界如同天梯,步步维艰。练气者,引气入体,淬炼筋骨,如孩童初学握笔,笨拙却是一切根基,寿不过百。
筑基者,真元凝液,神识初成,筑大道之基,寿元倍增,驾驭更强法器术法。
金丹者,乃大道之果,真元道韵高度凝聚,神通初显,御空如本能,寿达三百余载,如同在坚实地基上建起宏伟殿宇,拥有了撬动天地之力的资格。
而元婴之境,则是真正的蜕变——碎丹成婴,感悟真意!
元婴乃元神、法力、大道之具现,第二条生命!
此境修士,初步调动天地之力,施展大神通。其核心,便是对自身所修之“道”的深刻升华,感悟天地间某种“法则碎片”的本源力量,是为“真意”!
如金九霄若成婴,或悟“锐金真意”;血匕老人那阴冷气息,显是深谙“诅咒”或“血煞真意”;而玄戈真君那令天地肃杀的威势,正是将“金戈真意”或“战争杀伐真意”推至顶峰的体现!
真意深浅,决定元婴强弱,寿元五百载到七百载不等。
至于化神…萧煞脑海中浮现开国武祖赤离天的传说。
那是元神化神,执掌规则之境。
元婴元神彻底融合为“元神法相”,离体遨游虚空,近乎不死。
此境修士,已非调动天地之力,而是开始领悟并初步执掌一项天地规则。
规则,是构成世界运转的根本法则,是“道”的直接体现,远高于“真意”。
武祖以武证道,必是“力之规则”或“破灭规则”,一拳一脚蕴含粉碎虚空的规则伟力,方能重创那代表“终结规则”的灭世邪物!
其他化神,或掌“火焰”、“寒冰”、“空间”、“生死”…在其规则领域内,近乎言出法随,改天换地!
是此域巅峰!寿元千载起步。
而他呢?
强行融合那丝“归墟之息”,丹田处这搏动的“共生之茧”…算金丹?
还是畸变的元婴雏形?
这寂灭之力,又属于何种“真意”或“规则”?终结?寂灭?归墟?
他低头看向掌中冰冷的“归墟引”玉符,仿佛能穿透大地,感受到那地下深处搏动的、代表着终极“终结规则”的巨茧。
渺小感与破釜沉舟的狠戾,在他心中交织。
萧煞盘坐于静室之中,膝前横放着源初寂灭剑。
他一边汲取着浓郁的天地灵气恢复枯竭的真元,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清晰的修炼体系。
金丹…元婴真意…化神规则…
自己强行融合“归墟之息”,凝聚的“共生之茧”,究竟算是什么?
金丹?还是某种畸变的、未成型的“元婴雏形”?
这寂灭之力,又属于哪种“真意”或“规则”的范畴?终结?寂灭?归墟?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归墟引”玉符,又仿佛能穿透地面,感受到那地下深处搏动着的、代表着终极“终结规则”的“归墟之茧”。
一种渺小感,以及一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狠戾,交织在他心头。
十日之期,转瞬即逝。
当戈阳城中心那座巨大的“镇荒钟”再次发出撼动神魂的轰鸣时,萧煞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中疲惫未消,枯槁依旧,但那深渊般的冰冷之下,却多了一丝沉淀后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体内的真元恢复了七成。
共生之茧在“归墟引”的压制下,暂时稳定,但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对“寂灭道种”的渴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捺。
他站起身,握紧了源初寂灭剑。冰冷的剑柄传来脉源金线搏动的韵律。
“林风。”
“在!”
“该出发了。”
“明白!寂灭道种…归墟之茧…冥骨老鬼…他妈的,干了!”
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豁出去的亢奋。
萧煞推开静室之门,枯槁的身影融入戈阳城喧嚣而肃杀的人潮之中。
向着城中心那片巨大的、由黑石铺就的广场——点将台,沉默前行。
坠龙原遗迹,埋葬着开国武祖也无法消灭的邪物碎片,维系着灭世封印的关键“道种”…这趟夺命之旅,终于要开始了。
前方,是机缘,更是十死无生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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