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康复室的门被撞开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劈在林阳此刻超负荷运转的神经上。那声音在他被无限拉长的感知维度里,被分解成门板撞击门框的每一丝木质纤维震颤、金属铰链瞬间过载的刺耳摩擦、以及气流被强行挤压爆破的沉闷轰鸣!声音的碎片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太阳穴深处!
史蒂夫·马西埃洛高大冷硬的身影堵在门口,帽檐下的阴影如同刀锋切割,目光扫来的瞬间,林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仿佛被那冰冷的审视刺穿。他捕捉到教练左膝微不可查的僵硬——一个陈年半月板撕裂留下的微小代偿动作,以及他右手小指根部一道早已愈合却依旧影响肌腱滑动的陈旧疤痕。信息如同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入他沸腾的脑海。
眩晕感排山倒海!眼前马西埃洛的身影剧烈晃动、扭曲、重影,天花板的灯光炸裂成无数刺目的光斑,耳边是尖锐的、永不停歇的金属摩擦般的耳鸣。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呕吐的冲动和身体的颤抖。
“史蒂夫!”汤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强烈的不解,他指着林阳,又看看自己被轻轻顶开的手腕,几乎语无伦次,“他刚才……他的动作……这不可能!他的脚踝……”
马西埃洛没有立刻回应汤姆。他一步踏进室内,厚重的训练鞋踩在防滑地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阳紧绷的神经末梢上。他径直走到治疗床边,居高临下,帽檐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定林阳苍白、布满冷汗的脸,以及那双在剧痛与某种奇异混乱中挣扎的眼睛。
那眼神太深,太沉,带着几十年铁血教练淬炼出的洞察力,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剥开林阳此刻层层包裹的痛苦表象,直刺核心。
“林,”马西埃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林阳的耳膜上,盖过了部分刺耳的耳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水里出来之后,到汤姆碰你之前,每一秒。”
林阳的呼吸骤然一窒。大脑在超频状态下疯狂运转,处理着马西埃洛的问话,同时还要抵抗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感官信息风暴。他能“听”到隔壁器械室杠铃片轻微碰撞的余音,能“看”到窗外一只麻雀翅膀边缘羽毛的细微抖动,能“感觉”到右脚踝韧带撕裂处冰敷下每一根毛细血管的收缩与舒张带来的刺痛变化……这一切信息都在尖叫、在撕扯他的意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灼痛,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冷……太冷……疼……”他艰难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治疗床上的无菌垫单,“水里……蹬腿……疼炸了……出来……脚一沾地……像……像被电锯锯开……”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脚踝落地的剧痛,这是真实的、无法作伪的痛苦。至于那诡异的规避动作?他选择沉默,将身体更深地陷入治疗床,蜷缩起肩膀,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用虚弱和痛苦作为唯一盾牌的幼兽。
马西埃洛的目光锐利如鹰,没有错过林阳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那瞬间的蜷缩,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单纯疼痛所能解释的混乱与抗拒,都被他精准捕捉。他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康复室每一个人的心头。
“MRI。”马西埃洛最终开口,斩钉截铁,目光转向汤姆,“安排最快的。现在。”
“已经在联系校医院了!”汤姆立刻回答,刚才林阳那匪夷所思的动作带来的震惊被更深的职业忧虑取代,“他现在的状况很糟,史蒂夫,不仅仅是脚踝!我怀疑他还有神经性的问题,疼痛休克或者急性应激反应……”
“推床!”马西埃洛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阳那只包裹严实的右脚踝,眼神深处是压抑的焦灼。雪城!格兰特!那如同毒蛇般缠绕的倒计时!林阳是撕开对方铁桶阵唯一的尖刀!可现在……
两名闻讯赶来的训练员迅速推来了可移动的担架床。冰袋的寒意透过绷带不断侵蚀,右脚踝的剧痛从未停歇,大脑的轰鸣和眩晕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当训练员试图将他从治疗床挪到担架床上时,身体不可避免的移动和触碰,瞬间引爆了林阳早已不堪重负的感官系统!
“呃啊——!”
林阳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僵硬如铁!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训练员的手掌触碰他身体的部位,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网络瞬间被“点亮”,肌肉纤维的纹理、温度传导的路径被无限放大!那不再是简单的触碰,而是无数细微信息的暴力入侵!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更可怕的是,担架床冰冷的金属扶手、下方橡胶轮子的纹理、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微粒撞击在皮肤上的触感……所有信息都以百倍的清晰度和强度,疯狂涌入他超频的大脑!
视野彻底被旋转扭曲的色块和雪花淹没!尖锐的耳鸣达到了顶峰!剧烈的头痛如同铁锤狠狠砸击颅骨内侧!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灌满、濒临爆炸的容器,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轻点!该死!”汤姆怒吼着,指挥训练员以最轻柔的动作完成转移。林阳躺在担架床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牙关紧咬,下唇已被咬破,一缕鲜红的血丝蜿蜒而下,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如鬼。冷汗浸透了他的训练服,在身下洇开深色的痕迹。
担架床的橡胶轮子碾过走廊光滑的地板,发出规律而沉闷的滚动声。这声音在林阳被强化的听觉里,被分解成橡胶分子与环氧地坪漆摩擦的每一次粘滞与释放、金属轴承内部滚珠高速旋转的细微嗡鸣、以及轮子内部空气流动的湍流声!每一种声音都像是独立的、放大的噪音源,疯狂冲击着他的耳膜。
走廊顶棚的LED灯带散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在他眼中不再是均匀的光线,而是无数高速闪烁、跳跃的光子洪流!他能清晰地“看”到灯珠内部微小的电流波动、灯罩表面细微的灰尘颗粒散射光线的路径……强烈的视觉信息流让他眼球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消毒水的味道从未如此浓烈刺鼻。次氯酸钠分子的气味被无限放大,混合着地板清洁剂的柠檬醛、远处隐约传来的食堂油烟、甚至身边人呼出的气息中微量的丙酮味道……无数化学信息如同实质的烟雾,强行灌入他的鼻腔,直冲大脑,引发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坚持住,林!快到了!”汤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焦急,但在他混乱的感知里,这声音被扭曲、拉长,如同来自遥远的水底,模糊不清。
林阳死死闭着眼睛,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这全方位的信息轰炸和身体的痉挛。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随时可能被这恐怖的感知洪流彻底撕碎、吞噬。他只能拼命地将意识集中到一点——呼吸!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每一次呼气,试图将那些疯狂涌入的信息和痛苦一起排出体外。然而,这微弱的抵抗在无孔不入的感官风暴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担架床终于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MRI检查室。
“到了!”汤姆松了口气,示意训练员准备将林阳推进去。
就在这时,林阳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剧烈地转动着。在那种超越常理的感知状态下,即使隔着厚重的金属门和屏蔽层,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大而低沉的“存在感”如同无形的力场,穿透一切阻碍,清晰地投射到他的意识深处!
嗡……嗡……嗡……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更像是一种规律性的、穿透性极强的能量脉动!它直接作用在神经末梢上,引发全身骨骼和内脏的共振!林阳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随着那可怕的脉动频率一起震动、嗡鸣!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音叉在他体内同时被敲响!
“呃……!”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剧痛和惊恐而极度收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在担架床上剧烈地弹动起来,像一条离水的鱼,力量之大,差点挣脱了训练员的控制!
“按住他!小心脚踝!”汤姆大惊失色,和训练员一起死死按住林阳剧烈挣扎的身体。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仅仅是靠近MRI检查室,林阳的反应会如此恐怖!
林阳的抵抗完全是本能的、绝望的。在他的感知里,那台巨大机器散发出的磁场脉动,如同一个不断旋转、吞噬一切的无形漩涡!每一次脉动都像是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超频运转、异常敏感的大脑上!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即将被那恐怖力场彻底湮灭的极端恐惧!他感觉自己一旦被推进去,脆弱的意识就会被那强大的磁共振撕成碎片!
“不……不进去!”林阳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磁场……它会……撕碎……我的头!”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而狂乱。
汤姆和训练员面面相觑,震惊莫名。MRI的噪音是很大,但“磁场撕碎脑袋”?这听起来完全是精神错乱的呓语!
“林!冷静!这只是检查!不会有事的!”汤姆试图安抚,但他的话在林阳混乱的感知里如同隔靴搔痒。
“怎么回事?”马西埃洛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林阳刚才那剧烈的、如同困兽般的挣扎,让他本就深锁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他好像对MRI机器产生了极度恐惧!”汤姆难以置信地汇报,“说磁场会撕碎他!这……这更像是严重的精神创伤反应!”
马西埃洛看着担架床上依旧在微微痉挛、眼神涣散惊惶的林阳,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现代医学精密诊断的厚重金属门。他眼中的探究和凝重达到了顶点。林阳的状态,绝不仅仅是脚踝伤势恶化那么简单。从那个诡异的规避动作,到此刻对MRI磁场的歇斯底里……这个年轻人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
“先推回康复室!”马西埃洛果断下令,声音不容置疑,“注射镇静剂!等他稳定下来再说!汤姆,你全程监护!”他必须弄清楚这匪夷的一切!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一个能沟通的林阳!
“明白!”汤姆立刻指挥训练员调转担架床方向。
离开那扇金属门,远离那恐怖磁场脉动的范围,林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如同骤然崩断的弓弦。身体猛地一软,剧烈的喘息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那股要将大脑撑爆的信息洪流似乎也随着距离的拉开而有所减弱,虽然头痛欲裂、耳鸣不止,但那种濒临毁灭的窒息感终于稍稍退去。他瘫软在担架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光斑,意识在无边的疲惫和混乱的感知碎片中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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