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程远肩膀上扛着血淋淋的狍子,腰间别着两只灰扑扑的野兔,踩着泥泞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村里。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几个起早挑水的村民。
“哎呦,这不是程老三吗?”
一个眼尖的婆娘一眼就认出了程远,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和疑惑,“这一大早的,干啥去了?”
程老三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懒汉,啥时候起这么早了?
而且还扛着这么大一坨东西?
其他几个村民听到这婆娘的声音,也是停下脚步目光探究的看向程远。
但当他们看清程远扛着的狍子时,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狍子?”
“乖乖,这么大一只!程老三这是从哪弄来的?”
“不会是偷的吧?”
其中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刻引来了其他村名的附和。
“我看八成是,他程老三有这本事?以前除了喝酒赌钱,还会干啥?”
“就是,昨天还把郑冰给打了,我看他就是个疯子!”
“嘘,小点声,别让他听见了……”
几个村民边议论边偷偷地打量着程远,眼神艳羡且嫉妒。
程老三进山打猎的消息早就在村里传遍了。
他程老三凭啥能打到这么大狍子!
“我说,老三啊……”
刚开始说话的婆娘笑眯眯的迎上程远。
但紧随着她想到程远一拳把郑冰打到满地找牙的样子,吓得赶紧打消了上前搭讪的念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程远狠揍郑冰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青石沟。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程老三变得不好惹了,以后见到程老三最好绕着走。
程远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现在只想迫不及待的把猎物带回家,给林秀和小丫头一个惊喜。
终于程远看到了自家那间破旧的柴房,柴房门口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吱呀一声!
程远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这时候屋里还黑黢黢的,林秀和程蝶还在炕上睡得香甜。
程远看到老婆孩子熟睡的模样,只觉心中满足不已。
他担心吵醒林秀和孩子,有扛着狍子来到了院子里。
程远先是舀了一瓢冰冷的雪水洗了把脸,冰凉的雪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身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随即程远又拿出柴刀,开始分解狍子。
咔嚓!
咔嚓!
柴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什么声音?”
林秀睡的正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咔擦咔擦的声音,让她赶紧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但当她看到院子里那血淋淋的一幕时,整个人都傻了。
“程……程远,你……”
林秀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颤抖不已,但紧随着她看到地上被剥了皮的狍子,这才松了口气,“你这是从哪儿弄的狍子?”
“媳妇儿,你醒了。”
程远一抬起头就看到林秀那张苍白的小脸,连忙放下手中的柴刀,笑着说道:“快来看,我打了一只狍子!”
这……这是你打的?”
林秀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狍子又看了看程远,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远以前可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打到这么大一只狍子?
“是啊,我在山里打的。”
程远点了点头,又继续笑眯眯的说道:“一会我去趟县城,带点肉过去,把这皮子换成粮食,看看能不能再换点其他东西。”
林秀怔怔地看着程远,又看了看地上那血淋淋的狍子,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程远咧嘴一笑,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不想说。
说了,林秀又该心疼了。
他不想让林秀心疼,只想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林秀看着程远那张疲惫却又带着几分傻气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又酸又疼。
她知道程远变了,可这变化也太大了,大得让她有些害怕。
“你……你先去睡会儿吧。”
林秀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心疼,“家里……家里还有吃的。”
“你不至于这么拼命的。”
“秀儿,我不困。”
程远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就是想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别说一晚上不睡,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睡觉,我也乐意!”
林秀的心头猛地一颤,她看着程远满是疲惫的脸,眼眶有些发红。
这还是那个整天只知道喝酒赌钱的程老三吗?
这还是那个一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的混蛋吗?
但她的改变又能坚持多久?
这样想着,林秀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改也不是这么改的。”
“赶紧把这玩意儿弄完,回屋睡觉。”
林秀的话虽冷,但程远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关心,心中一暖,嘿嘿应道:“得嘞,媳妇儿,我听你的!”
“等我分解完这只狍子就回屋睡觉。”
咔嚓,咔嚓!
程远说完又挥着柴刀继续地分解狍子。
“你……唉!”
林秀看着程远忙碌的身影,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能默默地转身回屋,把炕烧得更热了一些。
程远很快就把狍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把狍子肉一块块地放进仓房,用粗盐仔细地腌制起来。
这年头没有冰箱,肉不腌起来很快就会坏掉。
忙完这一切,程远才感觉一阵阵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他打了个哈欠,揉着发酸的眼睛晃晃悠悠地回了屋。
一进屋,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林秀早就把炕烧得热乎乎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苞米面糊糊,以及几块咸菜疙瘩。
程远心里暖烘烘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他忙活整整一夜早就饿了,当即也不管烫不烫,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就往嘴里灌。
苞米面糊糊很粗糙,剌嗓子,可程远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甜的食物。
咸菜疙瘩很咸,可他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佳肴。
因为,这是林秀亲手做的。
这是家的味道。
程远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
他放下碗正准备去炕上躺一会儿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程老三,程老三在家吗?”
“村主任来了!快出来!”
“村主任?”
程远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