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几乎是气急了，按着赵晋之的手签了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从崔氏手中薅来的银子，这还没捂热乎便转手近半数落到了唐婉手里，而且......还让唐婉给风风光光和离了！
瞧着赵晋之落下的手印，唐婉拿过了自己的那份和离书，揣回了袖口。
赵允见状：“好了，和离书也签了，还请唐家小娘子援手，借我赵家银子应急。”
唐婉笑了笑，转瞬抽出了一张新的契约......
赵允看到新的纸张出现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小娘皮到底有多少书契？
随即，边见唐婉地上了契约，是一张欠条：“凡请赵大人签字，这钱是我借你们的，自然是要还的，且我还收利息......”
赵允看到上面的数字，手都抖了：“一倍的利息？我借你三千，得还你六千？！唐婉，你这是趁火打劫！”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唐婉怎么敢——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钱？！
赵允不信......
然而，唐婉眼波如静水，嘴角往上一提：“是。又如何？”
这一句说得极轻，却让赵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是啊！又如何？他也还是得借，在场众人无一人能有这钱势给他，而张大人......那就是个老狐狸，不找他拿钱就好了！
至于先前能帮他的崔家......也被他得罪了个干净！
事已至此，他不签也得签，总不能放跑了唐婉，还了嫁妆，如今还去坐牢吧。
赵允咬着牙，签上了名字，按上了手印。
唐婉一把抽走了欠条，仔细看了几遍赵允的字，给他算了一遍账。
“如此算来，我的嫁妆还剩一千两，赵大人欠我六千两，还有赵晋之先前欠了我一千两，总共八千两，明日我便派人来府中取钱。”
赵允蹲坐在了地上，有一种想掐死唐婉的冲动，却最终化成了一抹肉疼的眼泪。就剩两千两了，还要留一千两去贿赂张大人......
唐婉无动于衷：“哭什么？这是你们欠唐婉的！”
你们可是欠了唐婉一条命啊！
没给你们薅干净，只不过是为了，还赵大郎和闵文音曾待唐婉不薄罢了。
唐婉朝张大人还了个礼，毕竟张大人虽然喜欢钱，为赵允所用。到头来，她也利用了张大人的官威一把。
张大人耸了耸肩，反正是他的钱也跑不了，无所谓了：“唐小娘子，好自为之。”
虽不是弃妇，可今日之举等传出去，放眼京城谁还敢再娶？
唐婉无言，点了个头，带着小颦和武大走了。
赵晋之后知后觉追出门，有点回不过神。唐婉真走了？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走了？还卷跑了他家的银子？
于是：“唐婉！你这毒妇！赶紧滚！哪个不长眼的世家公子能瞧得上你！”
唐婉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余下众人，赵晋书和闵文音不知所措的互看了一眼，赵晋盛低声捣鼓了一句：“就这么走了......这便宜难不成就占不着了？”
族中耆老、外邀名士都长呼了一口气：“赵大人家这亲离得亘古未闻！”
......
酉时。
江宅。
方瑜刚把书房坐塌矮几上的灯给点着，就见方橙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冲前方拱了拱手。
“大人，唐小娘子那边，并未将今日在府中与大人的叙话告知旁人。”
江九辞靠在凭几上，端着一本书，闻言，并未抬眸，只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唐小娘子今日下午是去了禺山......”
听到此处，江九辞握书简的手动了动，随即，便听方橙继续道：“......光华寺。”
方瑜见状，瞪了方橙一眼：“方橙！你要能说说，不能说滚！”
“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方橙回瞪了方瑜一眼，又慢吞吞道，“是去离亲。”
江九辞手中的书简缓缓的滑了半寸，不动声色地听着方橙讲一句停一句。终于一盏茶后，方橙将整个事件给讲了个完整。
“......最终，唐小娘子带着人走了！谁也没想到赵大人家，一天之间丢了婆婆，又丢了个儿媳。”
讲述完整，方橙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喝了口茶，还在吃瓜的兴奋中。
“大人，没想到啊！怎先前没听说唐大人家的闺女，有这么厉害的手腕？甚至有人说，唐娘子嫁入他赵家，一开始就是奔着他家赵家的家财去的。”
方橙说了半晌，见江九辞没反应，不由顿了顿：“大人，不感兴趣？”
江九辞闻言，将书简放到了一边，撑起了脑袋：“我只是在想，一月时限当真给多了，我输了。”
“输了？大人输了什么？”方橙不明就里，不过听江九辞的意思，他还是感兴趣的。
于是，又道：“嗨！说起来我也想不明白，唐小娘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她这一步步的算无遗策实在厉害！”
“兴许就是昨天......”江九辞想到了昨日在青螺坊跟唐婉的第一次会面。
先前没大注意，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应当已然成竹在胸，而她之所以出现在青螺坊，恐怕是去打探消息的，无意间帮了千面娘。
再一推算，青螺坊能打探到的，一则便是崔氏的秘辛，二则便是赵允的买官，三则是赵晋盛的半截丑事。
但光有了前面两点，她就能布下一场大局。
恐怕，自她从昨晚踏进赵家的第一步开始，赵家所有人都是被她溜着走的。
“昨天？！”方橙喝着的茶差点吐了出来，“仅仅一日？”
“半日。”江九辞提醒道，“还有半日，她还来家中吃了饭，把食盒讨回去了。”
“那仅仅半日她便能让赵家束手，为何先前一直默默忍受？我可听说，赵三郎那东西不咋地。莫不是，唐小娘对其太过倾心......”
话还没说完，方橙便感觉到了江九辞看着他的视线，似有一种不满传来，仿佛听不得他说话似的，他只好闭了嘴。
虽然方橙说话不大好听，但倒是让江九辞注意到了，一月和一日的区别......
一个人能变化如此之大？
但没有提起，江九辞转而问到：“所以，那枚玉佩她没用？”
“没用。”方橙叹了口气，“可惜了~~~大人昨日特意令人去校事府取来，还担心唐小娘多心不收，这才交给阿舜拿着的。”
听到阿舜的名字，江九辞神色骤然严厉起来，蹙了一下眉，给方橙递去了一道眼色。
方橙立即捂住了嘴：“这......他的名字，我们连在自家府中也不能提吗？”
江九辞淡淡的看向窗外的雪色，不做言语，又、下雪了......
就在这时，屋外来人禀告：“大人！沈叔从北边回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戴兜帽的男子，肩上还挂着霜，头发半白：“公子，事已成。两人皆已殉职。”
江九辞仰头，呼出了一口幽白的清气，沉吟了一会，从榻上下来：“摆车，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