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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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马上的裴晓脸上并未有笑容,对马车上的人也没好气:“江大人将我拦下来,竟是看这市井闹剧。”

那双手的主人从车内传来了淡笑的声音:“我只是在这里闲来无聊看看热闹。恰巧见小裴大人经过,恰巧又叫了小裴大人一声,小裴大人就停了下来。不声不响的在这里与我枯坐了一刻钟,怎叫我拦小裴大人的车马?”

裴晓闻言,脸色更沉了,抬手作了个揖,勒起了缰绳:“既是丞相大人无事,裴某便先走了。”

“倒也并非无事......”

裴晓又勒了勒缰绳,手上的青筋渐渐浮起,压着火气:“何事?”

他真的神烦这人的性子!

若非都同朝为官,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人从车上拽下来,打一顿,就怕把这病秧子给打坏了。

车中人依旧不急不徐,似有若无的问到:“听闻近日小裴大人与太常讨论,让禺山公参加祭典一事?”

裴晓一怔,神色凝重了起来,但也不诓相让:“老太上皇虽辞堂自请隐居禺山,退封禺山公,可此乃天子祭天大典,不请太上皇不合适吧。”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八个月前,四王内乱,太子胞弟齐王与异族外邦暗通,攻打皇城,攻入乐康。

好在天子庶弟襄王,勤王救驾。平定京城风波,赶走外邦镇压内乱。

然而襄王也在战乱中身死,由襄王儿子谢景深即位。而后,谢景深进驻皇城,老天子膝下无子,又因内乱之扰病重,于是退位让贤。

谢景深登基,改东夏,为大夏。

而一直辅佐谢景深的第一谋士江九辞,便在谢景深称帝后成了当朝第一丞相,也就是车中这位。

令原本在朝的文武大臣没想到的是,新天子登基后,江九辞第一道谏言,竟然是让老天子退居禺山。

天子封其为禺山公,不仅不保留太上皇的位份,还连王位都不保,直接降为公,简直是荒谬!

于是朝中渐渐分裂出了保皇党和新皇党。

这新皇党以江九辞为首,保皇党是以当朝御史大夫裴晓的父亲——裴文公,为首。

两党暗地里势同水火,裴晓随父自然是不喜江九辞,更有心维护老天子。

江九辞也不在意来开了说,淡淡道:“新朝该有新气象,小裴大人这般作为保皇党,倒是对过去忠心耿耿,就不知小裴大人的故人在天之灵得知,作何感想?”

裴晓手指一紧,胸口微微起伏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哪位故人?”

“霞光县主。”

话音一落,裴晓瞳孔猛然一缩,眼中翻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捏紧了马鞭,大怒道:“绾儿如何想岂是你能意会!凌家一事乃是太上皇当年受小人蒙蔽,绾儿身为当朝第一贵女,气度和心胸决计不会因此记恨太上皇,亦不会因此记恨......”

说着,裴晓的声色渐渐淡了下去......没有再继续,仿佛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没底气一样,看向了脚下。

而江九辞却又给他补了一刀:“小裴大人是否说错了。不是当朝......是前朝。”

“你!”

就在这时,从医馆出来的秦素蓉终于摇着她一步并作两步的步子来到了裴晓跟前,轻轻唤了声:“裴小郎君。”

裴晓被江九辞气急,瞧见个文弱弱的女子,气更不大一处来。

没太大好气,大喝了一声:“何人?”

秦素蓉一顿,她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听闻裴晓这人性子虽冷,却也对人客气,端的是贵公府的气度,却对她一个小女子喝五喝六的。

缓了一瞬,秦素蓉还是保持着她文弱的柔美,轻轻作揖,眼中竟有些委屈:“吾乃秦侍中家二女,秦莹,秦素蓉,上月诗会,在翠月庭与裴小郎君见过的。”

裴晓被这柔柔的声音一扰,这才觉得自己刚刚火气大了,和缓了声音:“失礼,见过秦家二娘。”

“咳咳。”

秦素蓉缓缓咳嗽了两声,松了口气。果然哪个男子不对柔弱的女子怜香惜玉,于是,她更加卖力。

“素蓉并未介意。见裴小郎君刚刚下职,是否近日里太累心情不畅,我家便在前面,不若到我家中吃口茶,我父近日收了一本字帖,听闻裴郎对字帖素有研究。”

“不必了。”不等秦素蓉说完,裴晓断然拒绝。

听着秦素蓉这一阵阵咳嗽声,他都快烦死了。

旁边马车里就是个病秧子,虽然不咳嗽却是烦人,现在又来一个,更烦了,这火气是消不了了。

只是好歹是侍中家的闺女,裴晓保持着最后的礼貌,拱了拱手:“家中刚刚来人已备下晚饭,正催促得紧,改日有机会再拜会令尊,裴某先告辞了。”

哎?!

瞧着裴晓径自而去。

秦素蓉拽紧了手帕,再看向一旁的车马,车马华丽,也不知坐的何人。

只不过既是贵人,秦素蓉还是上前准备招呼一下:“这位大人......”

不等秦素蓉说完,突然车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持刀的黑衣甲卫护在了车前:“这是丞相大人的车马!”

秦素蓉一听,顿时脸色煞白,转身便走:“是小女叨扰大人了,小女告辞。”

这新朝丞相——江九辞。

坊间传言,曾是新帝身边的阴诡谋士,如今位及丞相,权势滔天,且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明明一身病骨,却能让京城最可怕的黑甲卫对他耳提面命,待在这人身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模样,更有传说,他长得三头六臂,煞是妖怪!

秦素蓉一走,江九辞将帘子微微掀了起来,露出了他如墨画般的眉眼。

那精致的面容宛如清风雕琢了千年而成,连廊下至美的落雪都不及他半分养眼,唯独穿得厚了些,肤质有一丝病容的尤白。

刚巧,唐婉将赵晋之又给气醒过来先拿了一两银子,又拿了九百九十八两银子的字据,这才从医馆出来,便看到了对面的马车,跟江九辞的视线碰到了一起。

唐婉微微一愣,勾起了嘴角,自言自语了一句:“哟!这不是孤前世没娶到手的皇后吗?”

江九辞看着唐婉,只瞧见她嘴巴动了动,却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再看她的一身,血污、破烂,唯独那眼睛满是精明的透亮。

此时,车边的黑衣甲卫也注意到了江九辞的视线停留,抱着手,不解道:“听闻是京兆尹家的独女,没想到被夫家欺负成这样。不过,大人在看什么,竟然在这里看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磨裴郎君不过一刻钟罢了,难道大人可怜这位姑娘?”

江九辞看着唐婉已经挪开了视线,径自走了。

他淡淡一笑,放下了帘子:“小娘子是个唱戏的好手。走吧。”

“那我们回府?”

“嗯,回去换身衣服,去青螺坊。”

江九辞的马车离开了医馆外,而唐婉也转过了一条街巷,上了小颦叫来的马车,接过了干净的衣裳和斗笠。

“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这银子也要着了,接下来回家等和离不就好了?”

唐婉在车里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素衣,将字据塞进了袖口。

“你倒比我还懒,想得容易,就今日之事,赵家丢了大人,休书虽写不了了,他们也不会安然让我和离,我若不再加点砝码,怎逼赵允乖乖让他儿子跟我签字。走,随我去青螺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