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刚一上座,刘管家就凑近耳语了几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他皱眉,“三房四房都藏在屋里不出来丢人了,他们这时候来做什么?”
江璟沅递来疑惑神色。
“你想见你二叔二婶吗?不想就不让他们进来。”
眼见着老侯爷的宠溺,向氏嫉妒的牙痒痒。
当年傅侯本是不同意她进府为世子夫人的,也不想对她好脸色,彼时对所有人都没好脸色那也就罢了,现在青州温氏的儿子回来了,他竟然能够偏宠到从未有过的地步。
“可以见见。”
江璟沅对二房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印象,但今日愿意一见,实在是因为当初二房的傅靖儿不得宠的情况下还会关照她。
话音刚落,只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几个年轻子弟浩浩荡荡而来,二叔一身靛蓝直缀,面容儒雅却眼带精光,二婶魏氏珠翠满头,未语先笑,“哎哟,我说今日的香怎么烧的那么旺,原是老菩萨保佑,我们简哥儿回来了,听说在边关立了大功,圣上亲赐了官?”
江璟沅微微颔首。
魏氏的话明着夸赞,实则是提醒众人傅简离家多年,与侯府,与世子的大房早已生分。
果然,二叔紧接着就叹道:“只是这些年你音信全无,长兄与大嫂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真是可怜孩子。”
二房被大房向氏欺压多年,此刻是想对傅简示好,让这位真正的侯府嫡孙能够与他们站一处。
毕竟。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边关战事吃紧,我进入军营后,就……没有机会寻亲,再说……”江璟沅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氏瞬间僵硬的脸,“我只是靠近庄子就遭了暗算,若是……”
院中霎时寂静,向氏手中帕子搅得死紧,魏氏眼珠一转,笑着打圆场:“回来就好,如今平安回侯府,才是菩萨显灵,你说是吧,大哥大嫂。”
世子尴尬笑笑,“二弟媳说得对,阿简,你如今回府了,想要什么只管告诉爹。”
老侯爷咳嗽两声,场面顿时安静。
他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椅子,“阿简,你坐这。”
府中长辈都嘤嘤私语,这可是侯府主位,就让这个刚归家还娘里娘气的黄毛小子坐?
“安静些!”老侯爷带着不耐烦,语重心长道,“阿简争气,就算没有侯府的托举,也能成为陛下青睐的节度使大人,她替下的,是我的职位。”
“如今你年纪尚幼,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等有朝一日你学有所成,我这位置就让你坐。”
是嘱托,也是对众人的规劝。
傅简的父亲是世子,而她却是小侯爷。
两方都要准备开口质疑,却被老侯爷打断,“憋回去。”
“可是父亲……“
傅衡闫伸手将桌上的杯子打翻,碎片飞到两个儿子跟前。
堂中人皆吓得跪了地。
“父亲息怒!!”
堂内烛火猛地一晃,那支青霜木箭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箭尾蚕丝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芒,像条毒蛇般盘踞在众人心头。
“这......“世子脸色煞白,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父亲明鉴,儿子怎敢......“
“箭身青霜木,箭尾裹蚕丝。”老侯爷一脚踹翻案几,紫檀木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他指着世子鼻尖的手在发抖,“三日前兵部尚书遇刺,刺客用的就是侯府特制的箭!侯府的箭乃是陛下的箭,你们擅自换了兵部尚书的护卫,还在众目睽睽下杀了无数人,时隔多日,本想着你们能够主动澄清,不仅不知悔改,现在还蹬鼻子上脸。”
“我本寄托于你们,世子一辈,孙子一辈,可有出过一个人才?”
“如若不是阿简替尚书挡了箭,又让我碰巧当堂认出阿简的身份,这就是刺杀兵部尚书的罪名!若非阿简,此刻我们傅家九族的人头都该挂在城门上了!”
“阿简伤情未愈,走起路来都疼的驼背,你们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如今反倒不让我这个老头子关心自己的孙子。”
江璟沅端坐在主位,看着侯府每个人的心怀鬼胎,不禁替老侯爷感到悲哀。
呕心沥血一辈子,儿子不成器,孙子糟蹋永昌圣明,联合宫中谋反。
隔着老远,她见到站在门口踌躇的傅靖儿,笑颜应对。
傅靖儿竟然还不敢正眼瞧她。
“父亲容禀!“世子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儿子纵有千般不是,也绝不敢动兵部的人!这箭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老侯爷冷笑一声,“是不是栽赃,你们自己心中清楚,今日阿简回府,我心情大好,不想再被你们这些破事影响。”
“父亲大人,阿简回到侯府,理应前去祖堂拜一拜傅家族老。”向氏转移话题道。
依照规矩,是当如此。
江璟沅对傅家祖堂情绪颇多,前世,那里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也是自己眼见着叶无咎保护自己被万箭穿身的地方。
那场大火,将她对傅成济的所有真挚感情燃烧殆尽。
“我可以先不去吗?”江璟沅依旧是带着抗拒的。
老侯爷眉头舒展,正要询问,却被向氏抢过话,“可这是规矩,阿简,如今你虽是陛下亲封的节度使大人,但一家有一家的规矩,这得遵守。”
“不想去便不去吧。”老侯爷道。
就祖父的反应,傅成济心中暗嘲,侯府好不容易出个厉害孩子,自是捧成宝,哪怕她说要天上星星,怕是祖父也得去找把神箭将那遥远的星宿刺下来包好交给她。
思及此,他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有意见?”老侯爷质问道,“你要是想去,可以自行前去。”
对于傅成济而言,祖堂就是做错事罚跪的地方。
可他偏偏事事不想做好,那祖堂都快成为他的卧房,牌匾也快成为他的木枕了。
“没有没有。”傅成济的头都摇成拨浪鼓了。
江璟沅站起身,耐心认真的解释道,“我是战场上回来的,杀敌无数,身上带着血腥气,恐扰了先辈们。”
“你年纪尚幼,经历如此,实在唏嘘。”傅侯道,“你可有什么心愿?”
思考许久,她答道,“我想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