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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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水的秋夜带着刺骨的凉意,王虎的青布商服被江风灌得鼓胀。

他挑着盐担穿过樊城西门时,秤杆在肩头压出一道红印——这是他特意选的旧秤,木柄上还留着前主人的油垢,混在鱼腥味里,正好掩住身上若有若无的甲胄气息。

底层暗格中藏着三棱透甲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客官,新到的淮盐?守城的曹军小兵扒着盐袋嗅了嗅,刀尖挑起块盐巴在齿间一磕,够白。

王虎赔着笑摸出枚铜钱,指腹在铜纹上碾了碾:军爷辛苦,给兄弟买碗热汤。小兵眉梢一挑,铜钱叮地落进腰间酒葫芦,刀背在他后心轻推:进去吧,军市在南街,别往营区瞎晃。

转过两条街,王虎的脚步慢了。

街角酒肆飘来酸腐的酒糟味,几个曹军士卒蹲在墙根灌酒,声音混着咳嗽撞进耳朵:前日里张屯长领粮,布袋底下全是秕谷......嘘!

没听见都尉说再传谣言割舌头?他喉头动了动,袖中手指轻轻叩了叩秤杆——竹节内的磁石吸附住了远处士兵的刀鞘,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这是暗桩接头的暗号。

三长两短的叩击声刚落,酒肆二楼的窗棂吱呀开了道缝。

王虎抬眼,正撞进一双沉如深潭的眼睛。

那人身着皂色短打,腰间挂着半截断剑,正是李严。

剑身残留着当年江夏之战的箭簇凹痕,剑穗还系着刘表所赐的铜铃。

盐商?李严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我记得刘表在时,盐引都盖着荆州官印。

王虎放下担子,指尖在盐袋接缝处一挑,内里露出半截染血的绢布——那是郭毅亲手盖的玄甲营暗记。

李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灌一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跟我来。

后巷柴房里,李严反手闩门,断剑当地戳进土坯墙:郭毅派你来的?

李都尉在江夏抗过孙策,在南阳挡过张绣。王虎解下秤杆,抽出中空的竹芯,里面卷着张地图,可曹操来了,您从牙门将军降成屯长,连亲兵都换成了兖州老兵。

李严的指节捏得发白,墙上的断剑微微颤动:你想说什么?

玄甲营要的不是襄樊,是荆州人心。王虎将地图展开,汉水支流的红圈正好罩住樊城西门,曹仁把兖州兵放在要害,您带着原荆州军守仓库——等咱们打开城门,您还是牙门将军,带的兵,全是荆州儿郎。

柴房里静得能听见老鼠啃梁的声音。

李严突然抓起地图,在油灯上烧了半角:三日后换防,西门守将是我同乡。他扯下衣襟擦手,指腹在王虎手背上重重一按,但要是郭毅说话不算数...

王虎摸出枚玄甲营特制的青铜虎符,虎目处嵌着颗血玉:军侯说了,荆州人守荆州,天经地义。

同一时刻,江陵帅府的火盆烧得噼啪响。

郭毅盯着案上的沙盘,指尖在樊城处点了点:王虎传回消息,李严松口了。炭笔在漕运节点画了个圈。

蔡珺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雾模糊了她的眉眼:可曹仁不是蠢货,樊城最近动静太多。她指腹划过沙盘边缘的襄阳二字,前日斥候报,曹军往南阳运了三车文书——怕是在查细作。

所以要快。郭毅抽出腰间的玄甲短刀,刀尖挑起块代表当阳的木牌,高顺,你带三千步卒去当阳,挖壕沟、竖鹿砦,曹仁要是来攻,你就跟他耗。

高顺手按剑柄起身,铠甲鳞片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末将明白,当阳不破,曹仁不敢全力南下。

孙大勇。郭毅转向站在门边的骑兵统领,后者正用匕首削着马骨,带你的玄甲骑,专挑襄樊之间的粮道砍。

夜里劫粮车,白天射斥候,要让曹仁的传令兵比兔子还惊。

孙大勇把马骨往火盆里一丢,火星溅得老高:得令!

末将保证,曹仁吃口热饭都得防着马刀片子!

蔡珺放下茶盏,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清响:还得让樊城的兵卒听见些动静。她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兖州兵吃细粮,荆州兵啃麸饼许都的军饷,过了汉水就少一半阵亡抚恤差五斛粟,印个千八百张,用箭射进樊城,让他们夜里蹲墙根嚼舌头。

郭毅接过传单扫了眼,嘴角勾起抹冷硬的弧度:好,就说这是曹军老兵偷传的——人都爱信自己人说的鬼话。

三日后的樊城,月光像层霜覆在城墙上。

王虎缩在酒肆阁楼,望着西门方向的火把——那是换防的信号。

李严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带着几分醉意:张兄弟,这坛酒你拿着,老家捎来的,比兖州的烧刀子顺口!

李哥客气!守将张奎的笑声混着酒坛磕碰声,等明儿我请你吃羊腿,咱哥俩......

话音戛然而止。

王虎贴着窗缝望去,李严的断剑贴着张奎第三根肋骨刺入,正是当年黄祖教荆州将领的致命起手式。

剑身残留的江夏血锈蹭在对方皮甲上,像道陈年的伤口。

开城门。李严的声音轻得像风,或者,你全家都去许都喝西北风。

张奎喉结动了动,颤抖的手摸出钥匙。

城门吱呀呀开启的瞬间,王虎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这是给玄甲营的信号。

二十里外的汉水滩涂,郭毅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哨声,马鞭重重抽在马臀上:冲!

玄甲骑的马蹄声像闷雷滚过大地。

樊城西门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李严已砍翻了吊桥的绳索。

郭毅的战马撞开城门时,正看见王虎提着张奎的人头,血珠顺着发梢滴落:军侯,西门拿下!

封死其他城门!郭毅抽出短刀指向帅府方向,只抓曹仁的人,荆州兵放下武器不杀!

喊杀声里,李严的断剑劈开最后一道门闩。

帅府内的曹军文书还在灯下抄录军报,抬头正撞进玄甲营的冷刃。

郭毅战靴碾过竹简上建安七年的纪年墨迹,那些记载荆州田亩的文书在铁甲下碎裂,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

最末一页写着荆州军粮,折半发放,朱笔批注旁还有掺麸皮三成的字样。

烧了。他对王虎抬了抬下巴,让樊城的兵卒都看见。

天快亮时,樊城的炊烟升起来了。

郭毅踩着满地血泥走向街头,亲手扶起跪地的老卒,为其拍去膝上尘土:米袋是竟陵早稻,当年刘表犒军专用。几个老卒捧着米跪在地上,眼泪砸在米堆里:到底是荆州的米香啊......

蔡珺披着狐裘走上城楼,发间插着的木簪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李严写的劝降信送出去了,他那几个旧部,有三个回了话。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襄阳外围的几个屯堡,怕是要树倒猢狲散。

郭毅摸了摸城砖上的箭痕,指尖沾了点血锈:曹仁现在该从当阳撤兵了。他转身看向正在整队的玄甲营,士卒们正把缴获的铠甲往新降的荆州兵身上套,告诉高顺,放曹仁过去——咱们要的不是他的命,是他的胆。

晨雾漫上来时,李严捧着酒坛走上前,坛口的红布绣着襄阳黄氏绸庄的暗记,猎猎作响:末将敬军侯,敬荆州!

郭毅接过酒坛仰头痛饮,酒液顺着嘴角淌进甲缝:等襄阳城头插上玄甲旗,再喝这庆功酒。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襄阳方向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风卷着旌旗掠过耳畔,他伸手按住腰间的虎符,声音轻得像说给风听: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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