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又一个眼熟的蒙面女从侧面的小巷里飞出来，拿着弩就冲圣孙殿下同时射出了三箭。
转瞬之间，三只箭弩飞快闪过，圣孙殿下必难躲闪。
孟归荑也顾不得其他的，为了脱身去追赶箭弩，她的肩膀生生挨了壮士一剑。
但此刻情况紧急，她也忘了疼痛。可她拼尽全力扑过去，一刀挥下去，只挡掉两只箭弩，最后一只成漏网之鱼，继续往圣孙殿下身上扎。
见状，孟归荑一咬牙，直接扑到了圣孙殿下的身上，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最后一只箭弩。冰冷的箭弩刺进她的右侧腰腹，宛如上一世撞上杀手的剑，让她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也不知因为想起死前的情景，还是因为之前与蒙面壮士缠斗耗费太多体力，她此刻已无法支撑着站起，浑身无力，呼吸都抽痛不已。
她的预感很不好。
她死死地抓着圣孙殿下，开口交代遗言。
“子辰，我这次要是醒不过来，世子回京的事，你记得同王爷讲，以后，王府就赖你多多照顾。至于汪家姐姐的病，我也只能托付给你。还有……我娘……，还有……孟家……”
“孟家？孟家怎么了？”
圣孙殿下吓得赶紧扶住小丫头，惊恐地喊着她的名字：“归荑，你别吓我！你千万别睡……”
蒙面女听到圣孙殿下喊出的名字，也是一愣，她心道：归荑？怎么跟小姐的名字一模一样？
愣怔间，她已失去追补箭弩的机会，等她再想射出第二波箭弩，在金凤楼附近走动的天机局暗卫已然发现此处异动，纷纷赶来救驾。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身形诡谲。
见此局势，蒙面女拉上蒙面男撒腿就跑，明哲保身，不敢多在此地逗留。
孟归荑拿余光注视着他们两人逃远，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彻底晕死过去。
圣孙殿下凄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不止。
“归荑！”
……
……
不久，碧霞宫。
“快！”
血水一趟趟地端出去，宫中御医让伺候的宫女赶紧跟上。小丫头身上的箭弩虽然成功拔除，但箭弩箭头的形状是往外张的，看着就比一般的箭大两三倍，因此造成的伤口也很大，跟血窟窿似的，一直止不住地流血，纱布和草药根本堵不住。
满殿的血腥味，使得平日稳重的圣孙殿下变得暴躁而易怒。他看着榻上的小丫头脸色越来越惨白，呼吸微弱，急得拎起御医的领口子怒吼：“王太医，你到底成不成？你看不见归荑的伤口还在流血么？”
“圣孙殿下，微臣已给孟小姐喂下止血散，但药效起来需要时间……”
“本宫不管这些，本宫就想她现在，立刻，马上能止血，你办不办得到？”
御医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因此很犹疑，不知道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圣孙。
“微臣…微臣……”
“你如此吞吞吐吐，到底有没有救醒归荑的把握？”
“这个…这个……”
“……”
“子辰，归荑的伤怎么样了？”
若非皇帝陛下正巧闻得此消息，带着天机局首尊夏峰大人匆匆入内，他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圣孙殿下很可能失控地掐死他。
圣孙殿下才松开御医，镇定了许多，他恭敬地向皇帝陛下作揖，回禀道：“皇爷爷，归荑伤口的血还未止住。”
御医得了自由，干咳了两声，赶紧拿起带血的箭弩头补充、解释：“此番孟小姐所中箭弩形状特殊，四角菱边外张许多，边缘还都暗藏倒钩，一旦扎进人体内就很难取出，即便侥幸取出，也会伤及周围皮肉，造成大伤口，血流不止。”
皇帝陛下点点头，他一个眼神，身边的亲信臣子便从御医手中取过箭弩细看，然后才问御医：“那现下如何应对？”
御医舔舔嘴，紧张之下却也不敢对皇帝陛下有所隐瞒，只忏愧地说了句实话：“微臣无能，眼下想不出其他的应对之策，只能不停用纱布和草药试着给孟小姐堵住伤口。”
“那你也别杵在这儿与朕回话了，赶紧继续帮小丫头止血，需要什么药材，再名贵都给她用上。归荑可是圣孙的救命恩人，朕要她活着！”
“是，微臣遵旨。”
御医骑虎难下，心中感慨自己运气怎么如此不好，偏偏今日当值，竟遇到这样的祸事。
圣孙在旁边冷眼看了他一会儿，似看穿他似的，着急地告诉皇帝陛下：“皇爷爷，宫中不是还有其他御医么？不然让他们都来碧霞宫一趟吧！”
他平日克己复礼，如今脸上写满了担心，任谁都能从他的脸上，判断出出他此刻焦急的心情。皇帝陛下教诲了他多年，要隐藏情绪，要做到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能被轻易看透。
如今看他这样，皇帝陛下不由蹙眉，冷声告诫他：“子辰，你的心乱了。你确定，在你心慌意乱的时候，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
圣孙殿下哑然。他没想到，归荑生死攸关之际，他的皇爷爷竟然还在教育他做君做主该有的样子。
很快，这两位爷孙走到了隔壁空无一人的书房，漠然了许久，一个人坐在书案，一个人跪在地上，谁也没开口。皇帝陛下屏退了左右，就连天机局的首尊都没在此殿，他打量了自己看重的皇孙一眼，终于开口：“子辰，朕亲自教养你，又让你接手天机局，又安排你跟着太子学习处理政务，你当真知晓朕的苦心？”
跪在地上的少年，脸色明显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他的心，依旧为榻上小丫头的生死忐忑。
“皇爷爷，您想略过孙儿的父辈，太子，孙儿的父亲二皇子和四皇子，直接将皇位传给孙儿。即便是孙儿父亲节制的京城军防，皇爷爷您也选了与我血缘更近的廖家，虽然如今皇爷爷还未叫孙儿沾手，但想来也是在替孙儿铺路的。”
皇帝陛下的脸色终于缓了一些，他笑道：“你既知朕的苦心，为何还表现得这般令朕失望？”
圣孙抬头，坦率地看着书案后的老人，狠心道：“可皇爷爷无论如何替孙儿筹谋，孙儿也不会全盘接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皇爷爷恐怕比孙儿还明白。就说今日之事，皇爷爷也许更信夏大人的判断，但若让孙儿选，孙儿只会选为孙儿挡箭的孟归荑。”
“……”
皇帝陛下的脸铁青，但他苍老威严的脸上，怒气最终消散于无形。比起太子他们的虚与委蛇，见风使舵，圣孙今日的话，更诚实可信。
如此，也更能印证，他的决定是对的。
他这个江山的主人，毕竟老了，即便私心里也想长生不老，永永远远地坐拥天下，但他也理智地知晓，人心沟壑难填，也无法填。
最终，他妥协了。
“归荑若能熬过这次劫难，朕会封她为郡主，赐府邸、赐良田、赐珠宝，未来足以与你相配。但前提，必须断了她和逍遥王的关系。她可以有个出身不高的娘，但绝不可以再有个做王爷的爹。子辰，你可明白其中厉害？”
“孙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