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雪在凌晨三点停了。
顾实秋蹲在音乐节后台的台阶上，指尖的热可可早凉透了，手机屏幕在雪光里泛着冷白——小华的消息弹窗跳出来时，他正盯着电子屏上《珊瑚海remix》还在疯涨的播放量。
哥，看论坛。
四张截图依次弹开。
第一张是《海之泪》的试听链接，副歌部分的波形图与《珊瑚海remix》严丝合缝；第二张是相位差参数对比表，连上周他在直播里随手提到的第三小节低频偏移0.03Hz都被原样复制；第三张是李明工作室的声明，用花体字写着原创音乐人对灵感碰撞的包容；第四张最刺眼——转发这条微博的认证账号里，赫然有赵总旗下五家唱片公司的官微。
操。顾实秋低骂一声，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车祸前那辆失控的跑车突然在眼前闪回，引擎轰鸣里混着李明在庆功宴上的笑声：顾老师的旋律多金贵？
我抄十首才够买你半条命。他摸出兜里那个刻着车祸声波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赵总实验室的共振频率分析仪，此刻正该用来碾碎这些鬼把戏。
顾先生？
杨律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抱着黑色公文包，高跟鞋在结冰的台阶上敲出清脆的响，事务所的车在路口，您方便现在谈吗？
顾实秋站起身，羽绒服下摆沾了雪，杨姐，直说吧。
隔音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时，顾实秋闻到了杨律师惯用的冷杉香。
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份密密麻麻的合同扫描件，李明团队在《音乐著作权合作协议》里埋了个陷阱。光标停在某条条款上：声纹相似度不超过30%即视为原创。
去年周明远抄袭案，法院就是按这个判的。杨律师调出判决书，但我们有《青花瓷2.0》的黑胶母带。她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泛黄的母带照片占满屏幕，这是2008年您在华清录音棚刻的第一版，声纹图谱比任何数字文件都早三年。
顾实秋的指腹轻轻划过屏幕上的波形图，前世在录音棚熬了七个通宵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林昭容当时抱着保温杯站在隔音玻璃外，雾气蒙住她的眼镜，却遮不住眼里的光。够吗？他问。
不够。杨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需要证明李明不仅抄袭旋律，连您独有的声纹习惯都复制了。
比如
第三小节的次声波延迟。
两人同时开口。
杨律师愣了愣，随即笑了：看来顾先生早有准备。
后台走廊的灯光突然被人影遮住。
张记者举着录音笔挤进来，她的冲锋衣还沾着音乐节的荧光碎屑，顾老师，听说您要起诉李明？
可他刚发了五家唱片公司的联署声明，说您滥用原创身份打压新人。
顾实秋还没开口，钢琴声先响了。
林昭容抱着她那架黑色便携钢琴挤过来，琴盖掀开的瞬间，《珊瑚海》的变奏像冰锥般刺进耳膜。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眼尾还沾着昨晚没卸干净的碎钻，听这段低频衰减。她按下录音键，手机里放出李明《海之泪》的demo，完全吻合。
张记者的录音笔差点掉在地上。
她凑近两台设备，瞳孔随着两条重叠的声波曲线放大，这...这能当证据吗？
能。顾实秋把杨律师的笔记本电脑推过去，但还需要更具体的。他看向林昭容，后者立刻会意，指尖在琴键上换了个和弦——这次是《千里之外remix》的前奏，李明抄袭时总会在第三小节加0.5秒的次声波延迟。他指着频谱图上那个突兀的小尖峰，前世他剽窃我《东风破》时也这样，说是为了让副歌更有记忆点，其实是调音师手滑。
林昭容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他。
顾实秋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前世那个雨夜，他们蹲在医院走廊里听李明的庆功直播，背景音里清晰传来调音师的抱怨：李总又让加延迟，这破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所以这次他还是改不了。顾实秋敲了敲频谱图，这个0.5秒的延迟，就是他的抄袭指纹。
深夜的录音棚泛着冷白的光。
顾实秋把《千里之外remix》的声纹图谱导入分析仪，林昭容蜷在沙发上打哈欠，发梢还沾着音乐节的亮片。困了？他问。
不困。她坐直身子，我要看着你把这些混蛋送进地狱。
仪器开始嗡鸣时，手机在桌上震动。
小华的消息跳出来：哥，收到个匿名包裹，寄件人写的正义路人。
拆开包裹的瞬间，顾实秋的呼吸顿住了——三百张《青花瓷2.0》的黑胶唱片整整齐齐码在泡沫箱里，每张唱片的边缘都压着极细的青花纹，和前世车祸现场那辆跑车的装饰一模一样。
赵总的手法。他把唱片举到灯光下，纹路在光晕里流转，和声波武器的共振频率编码方式，完全一致。
林昭容凑过来，指尖轻轻划过花纹，所以他其实是...
在帮我们。顾实秋突然笑了，或者说，在帮他自己。他抽出一张唱片，翻到背面，防伪码下有行极小的数字：2008.11.1521:07。
容容，他把唱片递给她，你猜李明的demo采样时间是什么时候？
林昭容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远处已经有早班车的灯光划破黑暗。不管什么时候，她说，我们都赢定了。
顾实秋把所有唱片重新装进箱子。
箱子盖合上的瞬间，最上层那张唱片的防伪码在灯光下闪了闪——21:07的数字像把小剑，精准刺进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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