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电子屏泛着冷白的光，顾实秋的西装袖口蹭过木质被告席，触感带着法庭特有的陈旧气息。
他垂眸时瞥见自己指节上未褪尽的墨痕——那是昨夜在律所核对声纹数据时留下的，像道暗纹刻进皮肤里。
这些黑胶唱片的声纹采样时间，比李明的demo早了47分钟。杨律师的声音像把手术刀划开空气，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将分析报告投射到电子屏上。
频谱图上两条曲线像纠缠的蛇，前一条的尾端与后一条的起始端错出分明的时间差，但所有原始录音都消失了。
旁听席传来细碎的抽气声。
顾实秋的目光扫过原告席上的李明，对方正用银匙搅动保温杯里的茶，青瓷杯沿的暗纹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他突然起身，指尖叩响被告席的桌沿：李总腕间的青花纹表盘，藏的可不是什么古董。
李明的手顿住了。
那只限量款腕表的表盘边缘微微凸起，在顾实秋的注视下，他下意识抬手掩住表扣，喉结动了动：顾先生这是要指控我戴假表？
是声纹克隆器。顾实秋向前一步，法庭的扩音器放大了他的声音，2015年瑞士某实验室泄露的专利，用陶瓷共振片模拟特定声纹频率——您总说喜欢传统工艺，原来连造假都要选青花纹路。
叮——
法庭侧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书记员笔尖一颤。
张记者举着录音笔冲进来，米色风衣下摆还沾着晨露，我有2008年的监控录像！她将手机连上法庭投影仪，画面里是间落满灰尘的琴房，年轻的李明正踮脚将微型麦克风塞进门缝，当时他是音乐学院研究生，为了偷教授的demo，用次声波干扰录音设备——和现在偷《千里之外remix》的手法，一模一样！
电子屏里的李明比现在清瘦，推了推眼镜的动作却如出一辙。
顾实秋注意到被告席上的李明攥紧了保温杯，指节泛白，喉结在领带下快速滚动。
反对！李明的律师猛地站起，这与本案无关——
有关。顾实秋截断他的话，次声波干扰会在声纹里留下0.5秒延迟，而李总抄袭的每首歌里，都有这个手滑的痕迹。他转向法官，需要我播放《东风破》原版与抄袭版的对比吗？
法庭陷入短暂的静默。
李明突然笑了，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乐谱拍在桌上：顾先生既然这么懂声纹，不妨解释下《起风了》的改编曲——他抽出最上面一张，和1997年独立音乐人陈默的demo，为什么旋律重合度高达89%？
旁听席炸开了锅。
顾实秋的瞳孔微缩，余光瞥见林昭容从旁听席站起，黑色连衣裙的蕾丝袖口扫过椅背。
她走到法庭中央的三角钢琴前，琴盖掀开时发出轻响，指尖按下第一个和弦。
是《起风了》的前奏。
但顾实秋听出了不同——林昭容故意放缓了节奏，让每个音符的尾音在空气中震颤。
当弹到副歌部分时，她突然变换指法，一串上行音阶后急转直下，形成尖锐的相位差。
这是顾先生前世创作的《蜗牛》的和弦走向。林昭容转身，发梢扫过琴键，1997年陈默的demo我研究过十七遍，他惯用大三度转位，而这里的相位差是纯四度——她的指尖重重按在琴键上，和《蜗牛》的手稿笔记里，顾先生用红笔标注的情绪突破口，分毫不差。
法庭里响起零星的掌声。
李明的律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却像没听见，死死盯着林昭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将乐谱摔回公文包。
休庭三十分钟。法官敲响法槌。
杨律师将顾实秋拉到休息区，加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的瞬间，屏幕弹出密密麻麻的声纹数据。李明的数据库里有300首未发布的金曲样本。他滚动鼠标，从《青花瓷2.0》到《追光者》，全是你前世没来得及发表的作品。
顾实秋的呼吸一滞。
他调出前世车祸当天的声波图谱，两条曲线在屏幕上重叠——数据库里某首歌的隐藏频率，与当年那辆撞向他的跑车的鸣笛频率，完美契合。
他想用这些歌曲的次声波，复刻当年的车祸。他的声音发沉，指节抵住太阳穴，用音乐杀人，再把罪名扣在意外头上。
林昭容端着两杯咖啡进来，杯壁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所以那个匿名包裹
赵总在自保。顾实秋接过咖啡，他知道李明的计划会牵连到自己，所以用黑胶唱片的时间戳当投名状——21:07，是他拿到克隆器的时间。
深夜的律所只剩一盏台灯亮着。
张记者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邮件的附件是张设计图，红色标注的次声波扩散器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跨年演唱会的设备。顾实秋将图纸与《珊瑚海》的声纹图谱叠加，两台设备的共振频率在屏幕上交织成网，他们打算在庭审现场...
嗡——
林昭容突然捂住耳朵，琴房方向传来低沉的震动声，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弄空气。
顾实秋抓起桌上的录音笔冲向琴房，推开门的瞬间，窗台上的玻璃杯正在震颤，水纹一圈圈扩散，与《珊瑚海》的声纹图谱完美重合。
容容，把琴谱架上的频谱仪拿来。他的声音平稳得反常，手指却在口袋里握紧了那支录音笔。
林昭容递来仪器的手在抖，显示屏上的频率数字正以诡异的规律跳动。
顾实秋按下录音笔的开关，红色指示灯亮起的刹那，他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是李明的律师，抱着个黑色箱子，箱子缝隙里露出的，是和图纸上一模一样的次声波扩散器。
顾先生。律师的笑容带着黏腻的甜，法官让我通知您，庭审马上恢复。
顾实秋望着他身后的黑暗，录音笔在掌心发烫。
他知道，等下一次法槌敲响时，藏在琴房的共振频率、黑胶唱片的时间戳、还有那支录下所有证据的录音笔，会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捅进李明的咽喉。
而此刻，他只是扯了扯领带，将录音笔塞进内袋。
走吧。他说，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这场声纹迷宫里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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