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哼!朕当年策马奔腾,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区区小儿,也敢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呀——!”女皇陛下发出一声清越(有点破音)的凤鸣!调动起这具小身板里所有的力量,迈开她那两条虽然细但此刻灌注了“帝王之怒”的“龙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她的跑步姿势极其独特!完全没有后世体育老师教的什么摆臂、送胯、前脚掌着地!而是…昂首挺胸,下巴微抬,双臂自然垂在身侧,步伐不大,但频率极快!整个人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一只在御花园里巡视领地、对着一群土鸡瓦狗展示“凤仪”的…小凤凰?
“噗!”场边的张老师一口水喷了出来,“武明空!你那是什么跑法?!给我摆臂!摆臂啊!”
“哈哈哈!女皇陛下驾到!闲人闪开!小心被凤爪踩到!”男生队那边爆发出哄堂大笑。
武明空充耳不闻!她的眼里只有前面那个越来越近的、流里流气的背影!刁民!抢朕破烂之仇!辱朕女队之恨!今日一并清算!
她的小短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仇恨驱动下)!尘土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烟尘!距离在飞速缩短!
五米!
三米!
一米!
就在她即将追上,准备用一个华丽的“凤翼天翔”(她想象中的超车姿势)越过对手时,那个男生眼看要被追上,急了!竟然在交接区前猛地一个变向,用他那壮实的小身板,故意往武明空这边一挤!
“啊!”武明空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苏招娣的尖叫声中,在张老师“小心!”的呼喊中…女皇陛下武明空,以一种极其不雅、完全不符合“凤仪”的姿势——双手挥舞着破木棍,小短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踹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前扑了出去!
“噗通!”
尘土飞扬!
世界安静了。
武明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小脸结结实实地埋在干燥的黄土里。手里的“尚方宝剑”(破木棍)飞出去老远。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哈哈哈!摔了个狗吃屎!”
“还女皇呢!摔跤女皇吧!”
“活该!让你跑那么快!嘚瑟!”
男生队的嘲笑如同冰雹般砸来。
张老师赶紧跑过来:“武明空!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男生!谁让你变道的?!有没有规矩!”
武明空慢慢从土里抬起头。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沙土。小脸上沾满了灰,额头上还蹭破了一块皮,渗着血丝。膝盖和手肘的校服(破外套)也磨破了,露出里面擦伤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但她没哭。
她慢慢地、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越拍越脏),无视了张老师的询问和男生们的嘲笑。她走到那个撞她的男生面前。
那男生被她沾满灰土、却异常冰冷平静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看…看什么看!自己摔的!关我屁事!”
武明空没说话,只是伸出她那只沾满泥土、擦破了皮的小手,指向那个男生,然后…缓缓地、极其清晰地,竖起了她的…中指!(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这个手势在现代的精确含义,但她本能地觉得,这个指天的手势,最能表达她此刻的愤怒和蔑视!)
全场:“!”
张老师:“武明空!你干什么!放下手!反了你了!”
武明空收回手,看都没看张老师一眼,径直走到跑道边,捡起她那根“尚方宝剑”(破木棍),然后走到因为担心而跑过来的苏招娣身边。
她没理会膝盖和手肘的疼痛,也没理会周围各种目光。她只是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像一棵被狂风吹弯却不肯折断的幼竹。她看着那群还在哄笑的男生,看着张老师那无奈又带着点偏袒的眼神,看着女生队大多数人或同情或躲闪的目光…
一股冰冷的、带着穿越千年时光的荒谬感和愤怒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
几千年了!
朕!武曌!日月当空!开万世未有之先河!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执掌乾坤!
可几千年后的今天…
在这小小的学堂里!
女子依旧被轻视!被嘲笑!被故意冲撞!被说成“软脚虾”!
这世道…
这世道特特的怎么还在开倒车?!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锁骨下的胎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仿佛也在共鸣着她的滔天怒火!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拉起苏招娣的手(苏招娣被她手上的温度烫得一哆嗦),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招娣,我们走。”
“这跑道…”
“配不上朕的‘凤舞九天’。”
“这世道…”
“也配不上真正的‘日月当空’!”
“待朕…”
“重铸乾坤之日…”
“定叫这…”
“男尊女卑的破轮子…”
“给朕彻底碾碎!”
夕阳下,两个小小的、沾满尘土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倔强地离开了那片充满汗臭、嘲笑和不公的操场。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师生,和操场上扬起的、久久不散的尘土。
-
体育课后那顿加了“料”的晚饭,馊得格外有灵魂。王春花把半碗糊糊拍在缺角的破碗里时,三角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哟,咱们的‘凤舞九天’回来啦?咋样?操场上的土好吃不?没摔掉你那二两骨头吧?省着点吃,明早还得去‘御花园’(垃圾堆)里给家里挣嚼谷呢!”
武明空端着她那“御碗”——一个磕掉了好几块瓷的破搪瓷盆,碗壁上可疑的油渍顽固地附着着,沉默地扒拉着碗里那点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糊糊。膝盖和手肘擦破皮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像被无数根看不见的小针反复扎着。但这疼,远不及张老师那轻蔑的眼神和男生们刺耳的哄笑来得深刻。那屈辱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她心口上,滋滋作响,冒着屈辱的青烟。
“招娣,”她咽下一口刮嗓子的糊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渣子似的寒气,“明日随朕…微服私访。”
苏招娣正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碗里更稀的糊糊,闻言一哆嗦,差点呛着,怯怯地问:“去…去哪啊?还…还去捡瓶子吗?”
“哼,”武明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肃杀,“去‘御膳房’!朕要亲自体察民情,看看这刁民横行的世道,究竟腐烂到了何种地步!顺便…寻些‘贡品’。”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为她的“体察民情”做了精准的注脚。
苏招娣茫然地点点头,没敢问“御膳房”是哪里,只隐约觉得“陛下”又要搞大事了,心里七上八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隔夜垃圾的馊味和露水的凉意。武明空和苏招娣一人背着一个硕大的破蛇皮袋,像两只瘦弱的小鼹鼠,溜出了榕树里那弥漫着尿骚味和醉汉鼾声的巷子。目标——东头那个天不亮就人声鼎沸、污水横流的露天菜市场。
还没靠近,一股由鱼腥、烂菜叶、禽畜粪便、汗臭和廉价香料混合而成的、极具冲击力的“生活气息”就扑面而来,霸道地钻入鼻腔。武明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小脸皱成一团。这味道,比她杂物间隔壁的公共茅厕还“醇厚”几分!刁民们竟在此等腌臜之地采买“御膳”?这届子民的生活质量,亟待提高!
市场里早已人挤人,摩肩接踵。穿着沾满油污围裙的肉贩挥舞着油腻的砍骨刀,哐哐地剁着案板;鱼贩子扯着破锣嗓子吆喝,腥咸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挎着菜篮的大妈们像训练有素的侦察兵,目光如炬地在摊位间扫射,为了一毛两分钱唾沫横飞地砍价,声浪几乎要把头顶脏兮兮的塑料棚顶掀翻。
“新鲜的江鲫鱼嘞!跳得欢实!最后两条便宜卖啦!”
“菠菜!本地菠菜!一块五一斤!一块五!烂菜叶子白送!”
“让让!让让!没长眼啊!压着老子三轮了!”
苏招娣明显被这混乱又充满生命力的场面吓住了,下意识地往武明空身边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蛇皮袋的边缘。武明空则努力挺直她那豆芽菜似的小身板,试图在混乱中维持一丝“天子威仪”,奈何周围全是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刁民”,她那点可怜的“龙威”瞬间被淹没在人潮和声浪里。
“走!”武明空深吸一口气(然后被各种怪味呛得直咳嗽),小手一挥,颇有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目标,烂菜叶集中区!给朕…呃…仔细挑选!”
她所谓的“御膳房考察”,核心任务自然还是捡点能入口的东西。两人艰难地在人缝里穿梭,像两片被湍急水流裹挟的落叶。苏招娣眼尖,很快锁定了一个堆满烂菜帮子和蔫吧叶子的角落,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老头老太太正佝偻着腰在里面翻找。
就在苏招娣刚猫下腰,小手伸向几片看起来相对“水灵”点的白菜叶子时——
“啪!”
一条湿漉漉、滑腻腻、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死鱼,像颗精准制导的生化炸弹,不偏不倚地砸在苏招娣脚边!粘稠的鱼血和不明粘液瞬间溅了她一裤腿!
“啊!”苏招娣吓得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小脸煞白。
“小瘪三!瞎了你的狗眼!”
一个炸雷般的咆哮在头顶炸响。只见旁边鱼摊后面,一个满脸横肉、穿着脏污胶皮围裙的壮硕鱼贩,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们,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怒吼四处飞溅:“挡着老子扔垃圾了!滚远点!别他妈杵在这儿碍事!再碰老子的东西,把你俩小蹄子扔鱼池里喂王八!”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配上他手里那把还在滴着血水的刮鳞刀,吓得苏招娣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就往武明空身后躲。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体育课上的憋屈,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岩浆,瞬间在武明空胸腔里沸腾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欺凌!又是这种对弱小的肆意践踏!操场上是那群臭小子和那个刁师,这里又来个臭卖鱼的!真当朕是泥捏的?!
她一步跨前,小小的身体挡在瑟瑟发抖的苏招娣前面,仰起沾着泥灰的小脸,毫不畏惧地迎上鱼贩那双充满戾气的三角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如冰珠砸落:
“大胆刁民!尔不过一贩鱼屠狗之辈,安敢对朕…对她如此无礼!此乃御道…呃…公共之地,岂容尔等肆意妄为?!速速赔礼!否则…”
“否则个屁!”鱼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开一嘴黄牙,脸上的横肉抖动着,“赔礼?老子给你俩赔条裹尸布要不要?!小疯子!滚开!别逼老子动手!”他作势扬起手里那把油腻腻、还沾着鱼鳞的刮鳞刀,寒光一闪。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摊贩发出哄笑声。
“老吴,跟俩小叫花子置什么气!”
“就是,小丫头片子脑子不好使,还朕朕朕的,笑死个人!”
“赶紧轰走,别耽误生意!”
哄笑声、鱼贩的凶相、苏招娣压抑的啜泣、还有鼻尖萦绕的浓烈鱼腥…瞬间点燃了武明空最后一丝理智!
刁民!欺人太甚!真当朕的“凤翎赤焰印”是摆设不成?!
愤怒如同失控的野马,在她脑海里奔腾咆哮!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长:弄他!像弄刘翠花那样!让这恶徒尝尝“龙威”的厉害!
她的意识,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滔天的愤怒和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控的冰冷力量,狠狠地、不管不顾地刺向那个嚣张的鱼贩!目标——让他也尝尝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滋味!或者…直接让他看见他最怕的东西!
就在意念冲出的刹那——
“嗡!!!”
一股比体育课上强烈十倍、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的灼痛感,猛地从她锁骨下的胎记位置爆发开来!那痛感不再是烙铁烫,而是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再猛烈地搅动!
“呃啊——!”武明空痛得眼前一黑,小身体猛地一弓,差点当场栽倒在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小脸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而几乎同时!
那正举着刮鳞刀、唾沫横飞骂得起劲的鱼贩老吴,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掐断!
他那双凶光毕露的三角眼,骤然瞪得溜圆,瞳孔在瞬间放大又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不可思议的景象!他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城…城…城管!!”他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发出一声变调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嚎!那声音凄厉得能刺破耳膜!
紧接着,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老吴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整个人触电般猛地向后弹跳!慌乱中,他肥胖的身躯狠狠撞在身后那个盛满浑浊脏水和鱼内脏的红色大塑料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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