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隽的眸光落向书案上展着的硕大画卷,看样子不出两日就要完工了吧。
“这几日辛苦你了。”
之前景逸对外宣称,在准备皇帝的寿辰礼物,她原以为有现成的图送礼,原来竟是替身在画。
这人会的东西可真多啊,绝对的可造之材!
秀儿在一旁怔愣住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位居然不是真的王爷吗?
自打进入听雨阁来到王妃身边,她才发觉这府中的桩桩件件都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王爷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天真烂漫,实则心眼子可真多啊,连替身这种话本子里才存在的东西都有。
菱花适时提点地轻碰了秀儿一下,让她把表情收一收。
宋以隽转头道:“把汤羹端过来吧。”
菱花点头称是,将汤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赤影却道:“属下愧不敢当。”
“拿来就是给人喝的,收着吧。”
几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赤影一人在原地凌乱。
卫鸣不知何时出现,毫不客气上前打开了汤羹盖子。
赤影轻咳两声,“那是给我的。”
卫鸣已经开始往小碗里盛了,“你自己来看。”
赤影定睛一瞧,好家伙,俩碗俩汤匙。
“我早就跟你说过,主子这婚算是结对了,要搁以前,哪里有人管这种小事儿。”
似乎卫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短短时日,他的心已经不知不觉朝自家王妃靠拢过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宋以隽直接回了听雨阁,却不想进屋待着。
菱花见状,直接在树下放了把摇椅,秀儿取披风过来给她盖腿。
宋以隽吃着厨房送来的糕点,晒着午日的阳光,只觉惬意非常。
她美眸微眯,隐约能听到两个丫头在压低声音说话,内容却是听不清的。
“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她揶揄着。
却见秀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朝她走来。
往日清亮的眸子里如今盛满了愁绪,径直跪到宋以隽面前。
“求王妃给奴婢做主。”
宋以隽那点似有若无的困意霎时烟消云散,身子都起来了些。
“这是做什么,有事情直说就好啊,菱花,快给她搀起来。”
那膝盖跪地磕的‘咣’一声,多疼啊。
只见秀儿被搀起来后,眼圈先红了,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语气哽咽。
“他们都不把奴婢当做女儿看待,奴婢是真的心寒,请王妃把奴婢买下来吧,奴婢要跟那个家脱离关系,您花的钱,奴婢在您身边做工去还,可以吗?”
宋以隽听罢沉默半晌。
一是为这古代的重男轻女所不忿。
二是连秀儿脾性这么好的孩子都忍受不住了,可想而知那户人家有多过分。
“秀儿姑娘在吗,你的母亲来——”
赵公公刚进院儿,便见到在树下的王妃,“哟,王妃您在这儿呢,老奴给您请安。”
宋以隽听到了他说的前半句,冷冷地道:“秀儿的家里人来了?”
赵公公点点头,“正是。”
这秀儿娘最近几日是隔三差五就来一趟,按理说王府不能任由丫鬟的母家随意进出。
可那秀儿娘说,如今秀儿是王妃跟前的人,同其他丫头自然是不一样的。
赵公公一想也是,若是得罪了秀儿,她再在王妃跟前说点什么可遭了。
“来的正好,把人叫进来,本妃亲自见见她。”
赵公公应声退出了听雨阁,秀儿捏着自己的衣角,紧张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不知娘亲待会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很高兴么,大抵是高兴的吧,这样就有一笔钱去给大弟娶媳妇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凉,想到家里那些人的嘴脸,头垂的越来越低。
宋以隽拿过旁边的茶抿了一口,余光瞥见那赵公公去而复返的身影,当即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
“啪——”
“这是本妃初次入宫时,太后赏赐的玉镯,若是真磕坏了,你有几个脑袋能赔的起?”
茶盏碎片精准地摔在秀儿面前,滚烫的茶水撒到她的裙角,吓得她瞬间坐到地上。
菱花脑子转的很快,当即跪地道。
“王妃请息怒,秀儿她还小,做事难免不够妥当,以后定然会加倍小心的。”
“本妃如何息怒?做事如此毛躁,这回镯子无事,下回呢?你们可知这玉镯若有半点损伤,连本妃都会跟着受罚!”
徐氏刚进院儿就瞧见这么大阵仗,也是吓得不轻。
赵公公是在宫中伺候过半辈子的人精,不出片刻就将当下的情况猜了个大概。
他上前道:“启禀王妃,这是秀儿姑娘的娘亲徐氏。”
徐氏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不伦不类地说道:“民妇给王妃请安了。”
她刚刚就听到秀儿差点将人家的东西弄坏,这府里的东西非金即银的,若是弄坏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
思及此,她直接抬头瞪向秀儿。
“你这死丫头,手脚不好使是怎么着?给王妃做事还敢不专心?这屋中的东西咱家可是哪样都赔不起的,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说着还嫌不够,就要起身去打秀儿。
宋以隽眼眸里具是冷意,赵公公当即喝道:“大胆,在王妃面前不得造次!”
徐氏连忙低下头跪回去,“是是是。”
宋以隽开口,语气平淡。
“你这女儿确实不让人省心,本妃再三叮嘱的事情她从来都记不住,将人带回去吧,霁王府不要这样的奴才。”
秀儿惊慌地抬起头,饶是已经反应过来王妃在演戏,可一听她如此说,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徐氏着急了。
“王妃您开恩啊,这丫头在府中做事已有三年,您若不喜欢她,叫她回原来的地方洒扫就是,或者有什么其他的脏活累活,您都让她做吧。”
宋以隽轻笑出声,“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
徐氏用力点头,“您别看这丫头身量小,但她力气大着呢。”
如今徐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留在府里就好,她之前就打听过,连最差的杂役丫头一个月都有一两五的例银,且供吃住。
若是再往别的地方卖,只怕没这么好的价钱。
宋以隽不敢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母亲,她转头看向秀儿,瞧着她那心如死灰的模样,眼底尽是不忍。
菱花当即上前安抚道:“王妃,您消消气,好在玉镯并没有——”
她忽然满脸诧色地捂嘴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