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泥土气息裹着铜锈味钻进鼻腔,沈昭握着短刃的手紧了紧。
墓道石壁上的火把被穿堂风撩得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无数只扭曲的手在墙上攀爬。
沈公子,土匠赵突然压低声音,布满老茧的手指抠了抠石壁缝隙里渗出的水珠,这底下有暗河。
我修了三十年墓,地脉渗水的腥气不会认错——咱们得把脚程放慢,当心塌陷。他腰间挂着的洛阳铲微微晃动,铁柄在石壁上擦出细碎的火星。
沈昭点头,刚要抬手示意队伍放缓脚步,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咯吱。
那声音细若蚊蝇,却像一根钢针扎进他的神经——是夯土层断裂前的预警!
小心!他猛得拽住身侧小虎的胳膊向后带,余光瞥见三步外的青石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黑色沙砾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眨眼间便形成一个直径丈余的漩涡,流沙翻涌的声响像千万只虫子在啃噬地底,刺鼻的腥土味直冲天灵盖。
救、救命!刘六的惊呼声被漩涡卷得支离破碎。
他刚才还走在队伍最前,此刻半个身子已陷进流沙,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边缘的青石板,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进沙坑,瞬间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小虎反应极快,短刀唰地割断腰间的牛皮绳,甩过去套住刘六的手腕。
少年臂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向后仰成弓形,牛皮绳勒得他虎口发白:抓住!
别松!
沈昭没急着帮忙。
他盯着刘六的脸——那抹苍白底下藏着一丝不自然的镇定,像早料到会有此劫。刘师弟,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铁,你方才走得太急了。
刘六被拽上地面的瞬间,后襟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他跪在地上猛喘粗气,听见这话浑身一震,抬头时眼眶泛红:师兄...我、我就是想替您探探路
沈昭没接话。
他蹲在沙坑边缘,指尖触到流沙时系统面板突然发烫——熟悉的牵引力从丹田升起,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金色图谱。
【地宫签到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核心机关区【流沙陷】,是否签到?
签。他默念一声,掌心渗出薄汗。
下一刻,《地脉探测诀》的残卷如潮水般涌进记忆:暗河走向、沙层密度、塌陷范围...他的目光扫过沙坑边缘的断纹,突然笑了:这不是人为陷阱。
啥?土匠赵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沈公子是说,这流沙是天然形成的?
是天然暗河冲刷导致的沙层松动。沈昭用短刀在沙坑旁划了道线,但有人动了手脚——他指向线外半指宽的焦痕,这里被火油浸过,加速了夯土干裂。他抬头看向刘六,后者正低头拍打裤腿的沙土,耳尖却红得滴血,谁这么急着让咱们掉下去?
小虎立刻握紧短刀,刀锋指向刘六:是不是李大人的人?
先解决眼前的。沈昭截断他的话,转身从工具箱里取出几截松木,赵叔,麻烦您带两个伙计打支撑柱。
这沙层下边是空的,连到主墓室的天然通道。他指了指探测诀里显现的地脉图,咱们得架桥。
土匠赵眼睛亮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松木的纹路,又用洛阳铲敲了敲沙坑边缘:沈公子这松木选得巧,油性足,能抗沙层的潮气。他冲身后的伙计一挥手,都动起来!
支撑柱打三排,间距两尺!
沈昭解下腰间的细麻绳。
那是他用二十根蚕丝混着精铁线搓成的,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他沿着木桥两侧各系了一道,绳头绑在预先打进石壁的铜钉上:这绳子连着重锤,要是有人踩断桥板或者砍绳子——他扯了扯绳子,三枚铜铃叮铃作响,会先触发预警。
昭哥,您这机关...小虎挠了挠头,比我老家的狗还警醒。
警醒不够,得让动手的人疼。沈昭又在绳上系了几枚倒刺,绳子绷断时,倒刺会扎进手背——够他记一辈子。
队伍开始依次过桥。
土匠赵打头,踩得木桥吱呀响,却稳得像长在地上。
小虎扶着刘六,后者每走一步都盯着脚下的流沙,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话。
沈昭站在桥边,看着最后一个伙计踏上对岸。
他正要抬脚踏上木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擂在鼓膜上的鼓点,混着粗重的喘息,由远及近,在空荡的墓道里撞出回音。
他转身时,短刀已出鞘三寸。
急促的脚步声撞破墓道的寂静时,沈昭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旋身的动作快如游蛇,短刀出鞘三寸,寒光刚好停在来者喉结前半寸——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工兵,铠甲前襟沾着湿泥,脸上的汗混着沙土往下淌,连滚带爬扑到他脚边:沈、沈大人!他喘得像拉风箱,手指哆哆嗦嗦指向后方,方才在沙坑东侧清淤,铁铲下去当地一声,刨开泥一看...是、是张带图的破纸!
沈昭眉峰一挑,收刀入鞘的动作带起一阵风。
他弯腰扯起工兵衣领,力道却稳:带路。转身时瞥见刘六缩在桥边,正用脚尖碾着地上的沙粒,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和方才流沙翻涌时那抹不自然的镇定,倒像是同一块布裁出来的。
挖掘点在沙坑东侧三步远的位置。
工兵举着火把凑过来,跳动的火光里,半片被泥沙包裹的绢帛正躺在新翻的土坑里。
沈昭蹲下身,短刀挑开外层腐泥的动作轻得像哄睡婴孩。
当绢帛上的墨线显露时,他指节微微发颤——那是幅流沙陷阱的结构图,暗河走向用朱砂标得清清楚楚,沙层下的空心甬道竟和他方才用《地脉探测诀》探出的天然通道严丝合缝。
活沙井。他低低念出图纸边角的小字,指腹沿着墨线摩挲,不是天然塌陷,是借了地脉的势。他抬眼扫过围过来的众人,土匠赵正扒着人缝往里瞧,胡子上沾着木屑;小虎攥着短刀,刀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刘六缩在最后,脚尖无意识地蹭着石壁,石粉簌簌落在他靴底。
封锁这片区域。沈昭突然拔高声音,震得火把都晃了晃,所有工兵原地站定,小虎,带两个人查身份证明。他转身时正撞上刘六慌乱垂下的目光,那抹慌乱里还藏着点别的——像是赌徒掀牌前的狠劲。
果不其然。
当小虎扯着个瘦高工兵的衣领过来时,刘六的脸已经白得像张纸。这是李大人新拨的人。小虎把半块碎木牌拍在沈昭掌心,木牌边缘的刻痕歪歪扭扭,工部发的腰牌用的是长白山红松木,这破玩意儿...是村口老周头的杂木。
刘六突然笑了。
他退后半步,后背抵上石壁,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查到又怎样?
你以为这流沙陷阱是顶厉害的?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像夜猫子叫,等主墓室的机关——
够了。沈昭打断他。
他从怀中摸出个青瓷小瓶,瓶身结着层薄霜。
拔开瓶塞的瞬间,墓道里腾起白雾,他手腕轻抖,几滴幽蓝的液体坠入沙坑。
原本翻涌的流沙突然凝固,表层结出青黑色的硬壳,像块嵌在地上的黑玉。
你以为我只是要过桥?沈昭往前走了一步,阴影笼罩住刘六的脸,这活沙井能吞人,自然也能困人。他指尖敲了敲硬壳,霜凝水冻住沙层要半柱香,足够让某些人把该说的都说完。
刘六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扑过来,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地面猛地一震,头顶落下的碎石砸在木桥上,咔嚓一声裂开道缝。
小虎迅速拽着沈昭往石壁靠,土匠赵抱着头蹲下,工兵们尖叫着往两边躲。
沈昭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听见更清晰的响动——像是巨石滚动时摩擦地面的闷响,从甬道入口方向传来,一下,两下,震得人胸腔发疼。
刘六突然大笑起来,血沫从他嘴角溅出:晚了!
他们早就在入口埋了炸药,等的就是你们过陷阱的时辰——
闭嘴!小虎一刀背砸在他后颈。
刘六瘫软在地,最后几个字散在尘土里:困死...困死在...
沈昭盯着甬道深处。
那里的火把已经全灭了,黑暗像头巨兽正缓缓爬过来。
他听见更清晰的轰隆声,混着石块相互撞击的脆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缓缓堵死他们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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