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沈昭已在千傀窟外的老槐树下等了半个时辰。
他摩挲着机关匣上的铜扣,指腹压过匣身暗纹——那是昨夜新刻的守字,取守魂之意。
老王提着半旧的牛皮灯篓赶来时,他正盯着自己鞋尖的泥印发呆,那是昨夜将军俑碎玉上蹭下的血渍,在晨露里泛着暗褐。
小沈先生。老王的声音带着晨寒的颤,灯篓里的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我、我把罗盘和朱砂都备齐了。他抖着右手去摸怀里的布包,却摸出半截冷掉的炊饼,昨儿夜里没睡踏实,倒把干粮当法器收了...
沈昭接过炊饼塞回他手里:饿肚子走地道,可比撞邪危险。他弯腰提起早就备好的藤筐,筐底是凿岩锥、火折子和半块浸透雄黄酒的丝帕——前世做古建修复时,师傅总说地宫湿气最养尸虫,这习惯倒是跟到了异世。
地道入口比想象中狭窄,两人猫着腰往下挪了二十步,老王的灯篓突然啪嗒撞在石壁上。您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灯影里,整面石壁像被泼了层金漆——密密麻麻的符文从头顶垂落,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像是被某种活物的血浸过。
沈昭的指尖刚触到石壁,太阳穴突然一跳。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核心墓葬区域【千傀窟地宫·傀师藏卷】,是否签到?他几乎是立刻应了是,眼前霎时浮现漫天星斗,北斗第七星突然坠下,化作一道金光钻进眉心。
傀影分形术......他低喃着,石壁上的符文竟开始流动,像被风吹散的墨汁重新聚成字句。
老王凑过来时,正见他睫毛剧烈颤动,额角渗出细汗:小沈先生?
您这是......
残卷说,人俑是魂器。沈昭的声音发涩,指尖重重叩在国运之力四个字上,前朝那些战死的将军、戍边的士卒,他们的残魂没散,全被封在陶土里。
九十九尊完整魂魄,能唤醒的不是亡灵军阵,是大楚的命脉!他突然攥紧老王的手腕,杨文博要的不是杀人的俑,是控国的锁!
咚!
头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小梅的尖叫混着碎砖落石灌进地道:沈先生!
杨公公派了三十个带刀的!
说是奉圣谕查封妖物,已经冲过前殿了!
沈昭猛地抬头。
少女的脸在地道口晃成一片模糊的白,发辫散了半截,腕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药汁——那是昨夜他给小宝割伤的手腕敷药时,她帮忙递的瓷碗。
老王,把残卷拓本塞进这竹筒。他扯下腰间的机关匣,抽出夹层里的薄绢,从地道侧穴爬出去,顺着山涧往西南走,会有我埋的信鸽。
那您......
我留着关门。沈昭摸出怀里的血玉,月光纹在幽暗中泛着冷光,他们要的是残卷,是魂器,是我这条知道秘密的命。他推了老王一把,快走!
地道口的光突然被遮住。
阿三的笑声像块磨钝的刀,顺着风刮进来:沈大先生好雅兴,躲在底下读天书呢?他踹开半块塌落的砖,刀鞘敲在石壁上叮当作响,杨公公说了,活要见人,死......
死要见全尸?沈昭转身时,掌心多了枚青铜钉。
他屈指一弹,那钉子噗地扎进阿三脚边的地砖。
整座地宫突然震颤,阿三身后的喽啰们惊呼着踉跄——方才还坚实的地面正泛起波纹,像一锅煮沸的黑粥。
流沙陷!阿三的脸瞬间煞白。
他挥刀去砍最近的喽啰,想借人垫脚往上爬,可那喽啰刚触到他刀尖,眼前突然炸开成片的陶俑残影:金盔将军举着剑冲过来,重甲士兵持着盾围上来,连方才碎裂的将军俑都立在沈昭身侧,残损的陶片在流沙里浮起,像片碎玉的海。
这是......傀影分形术?老王的声音从侧穴口飘来,带着哭腔,小沈先生,我到侧穴了!
走!沈昭吼了一声。
他踩上一块浮起的陶片,借着力道往侧穴跃去。
阿三的刀擦着他后颈划过,割下一缕头发。
他反手甩出最后一枚青铜钉,钉入石壁的瞬间,整座地宫的流沙突然倒卷,将阿三等人的惨叫声埋进了土底。
山风卷着暮色涌进地道时,沈昭正蹲在侧穴外的老松树下喘气。
他摸出怀里的血玉,月光纹在暮色里泛着暖红——方才在流沙中,他分明看见那尊将军俑的残魂对他笑了,嘴角的血渍像朵开在陶土上的花。
小沈先生!老王从林子里钻出来,怀里的竹筒裹着他的外衣,拓本没事,就是我跑的时候撞了棵树......他摸着额头的包,突然压低声音,您说杨公公要控国......那残卷里还写了什么?
沈昭望着渐沉的落日,将血玉重新收好。
林子里传来夜枭的啼叫,混着远处千傀窟方向隐约的轰鸣。
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回去再看。
而此刻的皇宫深处,杨文博正将最后一页密报投入炭盆。
火光映着他嘴角的笑,刀疤随着肌肉抽动扭曲成某种诡谲的弧度。
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最上面的标题——
傀师复生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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