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流童在温府住下。
一天的时间,她已经跟着小辉了解完了‘疏雨阁’的地形。
也将府中主人的忌讳和爱好了解清楚。
她小心翼翼的活着,深知,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稍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
而她,天崩开局,遇上系统,打算利用一下,解了燃眉之急。
没成想,它不靠谱,跑路了。
果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她磨墨的技术日渐娴熟,但他很少让她磨墨。
多数时候是小辉在干。
他人好,也没有太大架子,贵气天成,不会刻意摆谱来彰显自己的特权。
十分平易近人。
他让温小辉和他一起听先生讲课,先生也有教无类。
左右一匹马也是赶,两匹马也是赶。
再加上,温小辉性格好,老实憨厚,知恩图报,又知进退,先生对他,也另眼相看。
这时代,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先生也会因他的真诚淳朴而动容。
她原以为会让她和温小辉一起听先生讲学。
可他说,他们皆是男子,对她的名声不好。
大概是看她防备心太轻,他难得黑了脸,耳提面命的告诉她:“人性难知,人心难测,万不可掉以轻心。
女子活得战战兢兢,是时代的过错。
可是,谨慎,是必须要的。
不可赌人心。”
于是,专门给她请了个女老师。
…
她坐在楼梯上,手中拌着时世报在读。
她特意挑了温如修与温小辉不在府中的时间,看着这份,压在温如修书桌上的报纸。
温如修喜静,整个阁中,只有她与温小辉在伺候。
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北三省遭袭,我军损失惨重’。
红色的字越看越像血水,而结尾黑色的字却写着‘请诸君心宽,我军誓与敌军至死方休,卫我河山’。
她眼中的泪水滴在报纸上,泪水模糊视线,眼前却多了一方手绢。
她抬起头,逆着光,一位十七八岁,长相大气的古典美人,逆着光,给她递了一方手绢。
手绢上香味很清正,让人很舒服,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般。
“我叫月初瑶。你叫我阿瑶吧。不出意外,这两个月,我会是你的老师。”
她笑起来如沐春风,让人好感倍生。
岁流童起身,回握住她的手,极标准的握手礼节。
而这完全下意识的动作,让月初瑶愣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深意。
却没有多问。
岁流童读懂了她眼中的戏谑,并不慌乱,只是如释重负的坐下。
月初瑶也无顾忌的坐在她身边,半含笑半调侃:“看来,我不用教你些什么了,不过,你的名字…”
她刻意用的英文,试探岁流童。
岁流童愣了一下,打量起面前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
她说,她只能教两个月,是因为,这两个月,她变卖家财,义无反顾的投身战场。
没有结自己留后路。
之所以要两个月,是因为各种限制物质的运输必须分批进行,混淆视听。
“岁流童。”
她用英文回她。
对于这样一个大爱无疆的女孩子,她并不想隐瞒。
她笑着,眼如弯月,十分甜美:“我原还担心,两个月教不了你些什么,耽误了你,现下,倒是,安心了。”
岁流童回以一笑,随后问她“为什么是两个月,你要去哪儿?”
“保家卫国去,男人去得,我们女儿一样也可以。”
她那古典的面容莫名的英气。
岁流童想,大概这个时代,觉醒的女子,都如她一般,拥有玲珑剔透心。
善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既照亮自己,也不忘点亮他人的黑暗。
“战场凶险,你要小心。”
她如是说。
而她眼眶一湿,忽的抱住了她,委屈巴巴的伏在她怀中,声音哽咽。
“他们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就该相夫教子。
我绞了头发,去了学堂,他们说,女子学再多,也不如嫁个好男人有用。
我变卖家财,他们说,我愚昧,不知道找个上门汉,帮着理家财。
我说,我想上前线。
他们便说,打丈是男人的事,我不该去添乱,拖了他们的后腿。
可我尚且有勇气奔赴前方,无能者却要对我指指点点。
旁人的指点,虽让我难过,更多是奋怒,可是,连一些女子都不理解我。
认为我如此行事,太过乖张,出格。
这才真让我痛心。
多年的教化,让她们的思想,行为,都固化了。一心将‘男人是天’这句话,当成了真理。
只有你,你说‘战场凶险,要我小心’,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甚至,我一度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岁流童愣了一下,对她敏锐的感知力而惊叹,却也笑道:“原来,我在你心中,如此独特啊。”
月初瑶的注意力被转移,当即笑着回话:“那是,本小姐,也算遇到知己了。”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然后挤眉弄眼的问她:“你会英文,遇下屈才了,要不…和我一起,为国征战?”
岁流童摇头,她的眼睛一下黯淡起来,有些失落,却又深知不可强求“各有各的路,我多话了。”
“不是,我会些别的,去战场,才是屈才。我会经商,会造木仓,会造炮筒…很多很多。”
月初瑶倒吸一口凉气:“那确实,你留下,我派人护着你。”
她比谁都清楚,国之落后,远比入侵国百倍还多。
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是用鲜活的人命填出来的。
要想以最小的代价,打赢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武器,才是第一位。
“材料,难搞的是各种矿,还有场地。
技术太落后了,木仓造的太糙,要改良,就必须连带着改良冶金技术。
造出密度更高的钢和铝合金。
不过,有场地的话,并不难解决。”
月初瑶若有所思的撑着头:“这样啊,虽然我不能直接推你进军工厂,但是,有一个地方,绝对可以帮你。
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
二人异口同声念出这个名字,相视一笑。
“黄埔军校考查十分严格,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封,老师写的推荐信。
只是,需要你的投名状。”
相较于月初瑶的不好意思,岁流童是相当理解的,任何人脉,都只是阶梯,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