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烬的手掌带着血腥和薄茧的触感，死死捂在林晚的唇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呼吸也一同扼断。战术笔微弱的光束下，他侧脸紧绷如刀削，下颌线死死咬合，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所有的风暴都凝缩成一点针尖般的锐利寒芒，死死钉在头顶那块厚重的石板上。
咚！咚！咚！
脚步声！沉重、带着试探性的敲击，一下、又一下，清晰地透过冰冷的石板传递下来，如同死神的指节，不紧不慢地叩击着棺材盖！每一次震动，都让暗格中弥漫的灰尘簌簌落下，呛入林晚的鼻腔。
空气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腔。林晚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以及顾烬胸膛下那颗心脏，隔着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的、同样沉重而压抑的搏动。黑暗、血腥、尘土、还有这催命的敲击声，将狭小的空间挤压得令人窒息。
“在上面…挪开石板！”一个压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粗嘎声音隐约穿透石板缝隙，模糊不清，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两人的神经。
紧接着，是金属撬棍插入石板边缘缝隙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巨大的力量开始作用，沉重的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细微的尘土簌簌落下，一丝微弱的光线，如同地狱裂开的缝隙，骤然刺破了暗格的绝对黑暗！
光线！他们找到入口了！石板马上就要被撬开！
生死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林晚动了！
她没有被恐惧吞噬，法医的冷静在绝境中淬炼成最锋利的武器！她猛地用未被钳制的左手探入贴身口袋，指尖精准地夹住那个只有拇指大小、冰冷坚硬的金属胶囊管——高浓度辣椒素粉末！同时，她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顾烬几乎与她同步！捂着她嘴的手闪电般收回，右手不知何时已从腰间抽出一条浸染过深色液体的特殊方巾，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另一条同样的方巾被他塞进林晚手中，眼神凌厉如刀锋，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闭气！捂住！
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汇和动作的同步！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在这一刻超越了猜忌！
咔嚓！嘎吱——！轰！
石板被一股蛮力猛地撬开更大的缝隙！一张戴着简易防毒面罩、眼神凶戾的脸庞出现在洞口的光线中，正探头向下张望！
就是现在！
在对方视线即将锁定他们的前零点一秒，在洞口撬开的缝隙足以容纳物体通过的瞬间！
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致命的飞镖，将手中那个小小的金属胶囊管，朝着那张探下来的脸，朝着那撬开的洞口缝隙，狠狠掷了出去！
噗！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撬棍噪音掩盖的爆裂声在洞口响起！
紧接着——
“啊——！！我的眼睛！操！！”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炸雷般在洞口爆发！那张凶戾的脸瞬间扭曲，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眼睛，身体剧烈地后仰、抽搐！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毒！是毒气！！”另一个靠近洞口的声音也瞬间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窒息般的呕吐淹没！
高浓度的辣椒素粉末在狭小的入口空间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片肉眼可见的、带着辛辣刺鼻气味的淡红色烟雾！它无孔不入，疯狂刺激着入侵者的眼睛、鼻腔、咽喉黏膜！比任何催泪瓦斯都更霸道、更直接！简易的防毒面罩在它面前形同虚设！
“退！快退出去！妈的！！”混乱的嘶吼和痛苦的哀嚎响成一片！脚步声踉跄后退，伴随着剧烈的呕吐和无法控制的涕泪横流。
机会！唯一的生路！
“走！”顾烬的吼声如同炸雷，在狭小的暗格里响起！他根本不顾左臂刚刚包扎好、却因剧烈动作而再次崩裂渗血的伤口，如同蓄力已久的黑豹，猛地弹射而起！强健的右手如同铁钳，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将她从地上拽起，拖向那地狱裂口般的洞口！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借着顾烬的力量猛地跃起！两人如同两道离弦的黑色箭矢，从尚未完全开启的暗格入口处疾射而出！
外面的仓库依旧昏暗，但比暗格亮了许多。刺鼻的辣椒素烟雾弥漫在入口附近。只见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简易面罩的袭击者正痛苦地蜷缩在几米外，如同被沸水浇过的虾米，涕泪横流，拼命揉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手中的自动武器早已被丢在一旁，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顾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标明确地拽着林晚，冲向仓库另一个方向——那里堆放着大量锈蚀的油桶和废弃的建材，后面隐约可见一条通往外面漆黑码头的狭窄通道！那是唯一的生路！
“拦住他们！开…开枪！！”其中一个袭击者勉强睁开红肿如桃、泪流不止的眼睛，嘶哑地吼叫着，挣扎着伸手去摸掉落在脚边的突击步枪。他的动作因剧痛和视线模糊而显得笨拙而疯狂。
林晚眼中寒光一闪！在顾烬拖着她如同疾风般掠过这名袭击者的瞬间，她猛地一甩手挣脱顾烬的钳制（他因伤力量稍减），身体如同灵猫般一个矮身回旋，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从口袋里抽出那支防身电击笔！
滋啦——！噼啪！
蓝白色的电弧在昏暗的仓库里爆闪出刺目的光芒！带着高压电流的尖端，精准无比地狠狠戳在了那名袭击者摸向枪械的手腕上！
“呃啊——！！！”更加凄厉、更加变调的惨嚎声炸响！袭击者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口吐白沫，眼球上翻，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瞬间失去了意识！
“干得漂亮！”顾烬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和毫不掩饰的赞许，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再次抓住林晚的手腕，冲向那条被阴影覆盖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栏杆之外，就是漆黑奔涌、散发着浓重腥咸水汽的暗河！
身后，另外两个勉强恢复一些视觉的袭击者已经挣扎着爬起，捡起了地上的枪！同伴的惨状和辣椒素残留的痛苦彻底点燃了他们的疯狂与暴怒！
“杀了他们！！撕碎他们！！”野兽般的咆哮在仓库回荡！
哒哒哒哒哒——！！！
灼热的子弹再次如同金属风暴般呼啸而来！打在油桶上爆出巨响和火花，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碎石，紧追着两人亡命奔逃的背影！
“跳！”顾烬一声断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他拉着林晚猛地撞向那摇摇欲坠的铁栏杆！
哐当！咔嚓！
早已锈蚀脆弱的栏杆应声断裂！两人如同两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头，在身后追命的弹雨中，纵身跃入下方冰冷汹涌的暗河之中！
噗通！噗通！
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冰针，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狠狠扎入骨髓！巨大的水流冲击力让林晚瞬间失去平衡，腥咸浑浊的河水猛地灌入口鼻！
“咳咳…咕噜噜…”剧烈的咳嗽被冰冷的河水呛住，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一片黑暗冰冷，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及时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死死固定住，拖向水面。
“咳咳…咳…”林晚浮出水面，剧烈咳嗽，冰冷的河水顺着湿透的头发脸颊疯狂流下，冻得她牙齿疯狂打颤，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刺骨的寒冷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失去力气。
“别停！往下游！水流！”顾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样带着水汽和粗重的喘息，却异常沉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锚点。他一手奋力划水，一手紧紧揽着林晚的腰，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和娴熟的水性，带着她在湍急冰冷的河水中顺流而下！
头顶的码头上，传来袭击者气急败坏的吼叫和零星射向河面、徒劳地激起水花的枪声，但很快就被奔流的河水声和越来越远的距离吞没。
黑暗的河面上，只有两人破开冰冷水流的哗哗声和压抑的喘息。冰冷的河水带走体温，也带走了仓库里的硝烟与血腥。顾烬的手臂如同铁箍，稳定而有力，是这冰冷绝望中唯一的支撑点。林晚被动地依附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同样急促却沉稳的心跳，以及那混合了河水、血腥和他本身冷冽松香的气息。
猜忌、危险、生死一线的恐惧…在这冰冷的河水中似乎被短暂地冲刷、冻结。只剩下最原始的、共同对抗死亡洪流的紧密相连，以及一种在绝境中被迫绑定、无法挣脱的…共生感。
不知漂流了多久，水流渐渐平缓。顾烬带着林晚，奋力游向一处被巨大废弃趸船阴影覆盖的、相对隐蔽的河岸。他先将她推上湿滑泥泞、长满滑腻青苔的岸坡，自己才撑着岸边的石头，有些吃力地爬了上来。
两人瘫倒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如同两条搁浅濒死的鱼，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冰冷的夜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寒意。
顾烬的左臂，包扎的绷带早已被河水泡开冲散，伤口被浑浊的河水浸泡过，边缘发白外翻，渗出的血丝染红了湿透的黑色衬衫布料，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他靠在趸船锈蚀冰冷的铁壳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吓人，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才的爆发、枪伤和冰冷河水的消耗，对他也是巨大的负担。
林晚挣扎着坐起身，寒冷让她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她看着顾烬染血的左臂和苍白的脸，金丝眼镜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湿漉漉的栗色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和…审视。
“你的伤…”她的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发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必须重新处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