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火焰,如同来自远古深渊的业火,在林晚周身无声地燃烧、升腾。那光芒不再是闪烁的光斑,而是凝固的、纯粹的毁灭之息,将整个房间浸染成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惨绿。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合金墙壁在绿焰的舔舐下迅速失去光泽,留下焦黑的印记。
林晚站在那里,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金丝眼镜早已不知所踪,那双完全被幽绿色吞噬的眼眸,空洞、冰冷,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燃烧着焚尽一切意志的虚无。绿色的火焰缠绕着她的发梢、她的指尖,在她身上流淌,如同活物。她不再是林晚,而是“源质”碎片被彻底激怒后,与滔天恨意融合而成的毁灭化身。
“林…晞…”
那声音不再是她的,而是无数金属摩擦、深渊回响的混合体,冰冷地切割着空气,带着灭世的威严。
“你…该…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
林晞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所取代!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充满湮灭气息的压迫感!这力量…远超他理解的“源质”范畴!仿佛直面着宇宙本身冰冷的怒火!
“不…不可能!”他尖叫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下意识地再次狠狠按下左腕的控制器!毁灭光束再次射向悬浮光屏!
然而,这一次,那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幽蓝光束,在距离光屏还有数米远的地方,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着绿焰的墙壁!
滋啦——!
刺耳的湮灭声响起!幽蓝光束如同投入熔炉的冰晶,瞬间被绿焰吞噬、分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
林晞的瞳孔缩成了绝望的针尖!
“怪物…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再无之前的优雅和掌控感,只剩下困兽般的疯狂!他猛地拔出插在右臂关节处的金属碎片,带出一股鲜血,不管不顾地将其当作武器,连同手中那支致命的“源质”精粹注射器,一起狠狠刺向林晚!
他要同归于尽!用最浓缩的“源质”引爆这个怪物!
面对这绝望的扑击,被绿焰包裹的林晚,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燃烧着火焰的手。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迅猛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对着扑来的林晞,遥遥一握。
嗡——!!!
林晞前冲的身体猛地定格在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燃烧着绿焰的巨手狠狠攥住!他脸上疯狂的表情凝固,眼睛因极度的痛苦和窒息而暴突!他手中的金属碎片和注射器叮当落地。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头发变得灰白!他体内的生命力,他强行融合的“源质”力量,甚至他的灵魂本源,都在被那无形的绿焰巨手疯狂地抽取、吞噬!
“你…夺走…她的…一切…”林晚那非人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林晞濒临崩溃的灵魂上,“…现在…还给你…”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实爆开。
林晞那具干瘪扭曲的身体,在绿焰的无声煅烧下,瞬间化作了一小撮飞灰,连同他身上那套烬寰安保制服,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那撮飞灰在绿焰中盘旋了一瞬,随即彻底湮灭。
房间内,只剩下绿焰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悬浮光屏上依旧在疯狂传输数据流的沙沙声。
绝对的死寂。
林晞…连同他扭曲的仇恨和疯狂,彻底化为了虚无。
绿焰缓缓收敛,如同退潮般缩回林晚体内。那灭世般的威压消散了。她眼中的幽绿光芒如同耗尽了燃料的火焰,迅速黯淡、褪去,重新显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冰冷,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尽的空洞、疲惫和茫然。
巨大的消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弩之末的身体。支撑她站立的那股毁灭意志随着林晞的消失而骤然崩塌。
“顾…烬…”她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救。
视野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感觉到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怀抱,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怀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不…是错觉吗?顾烬…不是已经…
黑暗彻底淹没了她。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
细微的、规律的仪器滴答声。
林晚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沉浮。没有梦,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身体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仿佛在虚无中漂流了千万年。
直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萤火,在她冰冷的意识深处浮现。
那暖意…很奇怪。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自身。仿佛在她濒临枯竭的生命之井最深处,有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泉水,正在缓慢地、持续地涌出,滋养着她破碎的身躯和灵魂。
她努力地“睁开”意识的眼睛。
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柔软的床铺,和覆盖在身上的轻薄毯子。接着,是左臂传来的、被妥善包扎后的隐隐作痛。然后…是那丝奇异的暖意源头——她的小腹深处。那块沉寂下去的碎片,此刻像一颗疲惫的星辰,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持续的暖流。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柔和的光线,不再是“方舟”地下空间惨白的无影灯,而是模拟自然光的柔和顶灯。房间简洁而陌生,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旁边摆放着几台安静运行的医疗监护仪,屏幕上显示着她平稳的生命体征。空气中有淡淡的、安神的植物清香。
这里是…安全屋?还是烬寰其他的据点?
她微微侧头,目光瞬间凝固在床边。
顾烬。
他就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陷入了沉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嘴唇也缺乏血色。左臂的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过,厚厚的绷带下隐隐透出血迹。但…他活着!
他还活着!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林晚的冰冷和茫然!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想确认这不是梦。
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顾烬。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锁定了林晚。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冰冷,只有一片深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伤口疼痛,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按住林晚的肩膀。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薄茧。
“你…你没事?”林晚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烬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自己胸前——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掩盖了那个被光束穿透的恐怖伤口。
“死不了。”他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锁印’…暂时锁住了核心损伤。加上你最后…喂的那点‘东西’。”他指的是林晚暴走状态下,那涌入他体内、强行吊住他最后生机的绿色能量。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她想起了自己失控时的状态,那毁灭一切的绿焰,那吞噬林晞的恐怖景象…一股强烈的后怕和自我厌恶涌上心头。她变成了怪物…
“我…我失控了…”她低下头,不敢看顾烬的眼睛,“我…杀了他…用那种力量…”
“他该死。”顾烬的声音冰冷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那种死法,太便宜他了。”他顿了顿,看着林晚自责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一丝,“那种力量…很危险。但当时…别无选择。”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上吸管,递到林晚唇边:“喝点水。你需要恢复。”
林晚顺从地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她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数据!光屏上的数据!‘涅槃’的罪证!还有…‘潘多拉’…”她急切地问道,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传出去了。”顾烬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在你…解决掉林晞之后,‘方舟’的系统完成了最后的传输。虽然‘医生’在基地里布置了干扰,但核心罪证和‘潘多拉’方程式,已经通过冗余线路和之前你建立的直播节点,扩散到了全球各大情报机构、科研组织和主流媒体的备份服务器里。现在,‘涅槃’不再是秘密。全球都在追捕他们,解析‘潘多拉’。”
他走到窗边(窗户是模拟自然光的屏幕),手指在光屏上滑动,调出几则滚动新闻的标题:
【惊天丑闻!‘涅槃’组织人体实验罪证全球曝光!】
【‘源兽’计划被挫败!多国联合行动打击‘涅槃’据点!】
【‘潘多拉’方程式引发全球科研热潮!生物伦理面临巨大挑战!】
【陆氏集团宣告破产,多名高层被捕!】
【代号‘医生’核心成员林晞确认死亡!‘涅槃’组织陷入混乱!】
林晚看着这些新闻,心中百感交集。姐姐的血没有白流!她的冒险没有白费!“涅槃”的阴影,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系统呢?”林晚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缠绕她最深的枷锁,“那个‘绝境求生系统’…”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那块碎片微弱的暖意。
顾烬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的了然。
“枷锁…崩了。”他缓缓吐出四个字。
林晚一怔。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机械音,如同最后的告别,在她意识最深处响起,却不再带着强制和威胁,而是一种…程序终结的平静:
【核心任务:摧毁‘涅槃’根基(完成度:85%)。查明原主死亡真相(完成度:100%)。宿主以‘本心’与‘真相’完成终极求生…】
【…‘源质’碎片活性稳定…基因图谱趋于稳固…外部威胁等级大幅降低…】
【…‘绝境求生系统’终极使命达成…程序逻辑链终止…】
【…所有强制约束解除…系统核心即将格式化…】
【…感谢您的使用。祝您…新生。】
声音落下。
如同脑海中一根紧绷了太久的弦,无声地崩断、消散。
林晚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一直笼罩着她的、名为“任务”和“抹杀”的沉重枷锁,彻底消失了!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只有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感!仿佛一直捆缚在身上的无形锁链,终于被解开!她不再是系统的傀儡!她自由了!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这一次,是解脱的泪水。
顾烬静静地看着她流泪,没有打扰。直到她情绪稍稍平复。
“枷锁已去。”他走到床边,声音低沉,“但碎片还在。‘源质’的威胁并未完全消除。‘潘多拉’只是中和剂,不是根除。‘涅槃’虽然重创,但残余势力犹在。”他的目光落在林晚小腹的位置,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体内的碎片…是特殊的。林曦的数据暗示,它可能是‘锁’与‘钥匙’的某种平衡点,甚至是…彻底终结‘源质’的关键。”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目光直视林晚的眼睛:
“我需要你的帮助,林晚。以你法医的专业,以你对真相的执着,也以你…作为‘碎片’载体的特殊身份。我们一起,找到彻底终结‘源质’的方法,清理‘涅槃’最后的残渣。这条路…会比之前更危险。”
林晚擦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中,悲伤和茫然褪去,重新燃起冷静而坚定的光芒。枷锁已崩,但她知道,姐姐的遗志,顾烬的守护,还有无数被“源质”和“涅槃”残害的生命…这些都还在。
她不再是求生系统驱动下的棋子。她是林晚。一个法医,一个幸存者,一个掌握着关键钥匙的人。
“好。”她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一起。”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承诺。但在这承诺背后,是共同穿越地狱后的信任,是卸下枷锁后的自由选择,也是通往最终真相与救赎的…新的起点。
窗外(模拟屏幕)的光线似乎更亮了一些,柔和地洒在病房内。顾烬冷硬的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而林晚,轻轻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块碎片微弱的暖意,也感受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属于她自己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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