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历尽艰难险阻、面对各种明枪暗斗还不够,在现实中还得重新回锅一遍,林易觉得自己还是挺难杀的。
自从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就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严苛与挑战如影随形。
军营中规矩森严,天刚破晓,号角声便震破晨雾,似尖锐的命令,催促着众人。
张志几乎就没睡着过,半夜里把人叫起来围着校场跑个20圈才让回去。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杨易推醒,“这才躺了两个时辰不到吧。”
杨易刚从战场上厮杀完,醒来就是训练,人都是烦躁的。
程珂记也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说:“行了,咱们快点。”
他们迅速从睡梦中清醒,手脚麻利地穿戴好粗布军装,冲向校场集合。
在这儿,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迟到的惩罚极为严苛,哪怕只是片刻延误,也可能面临烈日下长时间的罚站,或是负重长跑。
训练强度超乎想象,每日破晓时分,他们便要绕着校场狂奔。
校场尘土飞扬,他们的身影在其间穿梭,汗水浸湿衣衫,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那黑面总教官还在看台上躺着,边喝茶边骂,“你们一个个软蛋,有点力气全在那二两肉上了,跑成这个熊样。我说了,没力气就给我滚回家!”
杨易心里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照样保持平稳的呼吸,步伐坚定有力,目光始终盯着前方。
胡泗也在大部队中表现出色,他几乎是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跑。
张志看到这小子,暗自咬咬牙支撑,他可不想被这混蛋玩意比下去。
程珂记则凭借强壮体魄,奔跑时宛如一阵旋风,他的每一步都充满力量,带动着周围的空气。
跑完了规定的30圈,一声令下才得以去吃早饭。
这一路上都有人不听抱怨,本来是来这边军营混个日子,没想到直接扒了好几层皮。
“这什么鬼训练,这不是成心折磨我们吗,小爷我不干了。”
“对,不干了!”
许多人都一甩筷子,直接走人。
胡泗默默观察着杨易,相对于很多人的气愤,发现这人不仅没和外面传得那样肆意妄为,反而一直拿着馒头稀饭使劲吃。
杨易是真没什么走人的想法,他现在只觉得特别饿,吃的时候敏锐地觉得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一抬头就发现胡泗在看他。
咬一口馒头喝一口粥,杨易觉得这胡泗这小子有点不对劲,主要是那身手好得不行,完全就是那种老油子。
不过除了老看自己也没啥,甚至晚上还特意喊自己。杨易也不介意,看就看呗,还能少块肉吗?
一个早上,队伍里就走了5个,剩下来的也就才56个。
下午直接就是上射箭场,一个个都手持长弓,箭在弦上,需全神贯注瞄准靶心。杨易拉弓时姿势标准,眼神锐利如鹰,箭矢离弦,“嗖”的一声,精准命中靶心,引得周围新兵阵阵惊叹。
程珂记力量惊人,他拉开的弓强劲有力,射出的箭带着呼啸风声,即便偶有偏差,其威力也令人侧目。
张志则凭借对武学的深刻理解,不断调整姿势和发力点,只前面两箭有点偏差其他都把把红心。
这些表现都被记在那黑面教官的手册上,等到胡泗上场,就直接没去看,反正这要是没过也别在王爷队里混了。
这些天的训练下来,每个人都相较于之前都结实了不少。
晚上杨易对着水盆看,心想这要是回去,小郑知道自己这么努力,肯定是更满意了。
张志嘴一张,“又在那臭美。”
“那可不,爷这张俊脸可不能糟蹋了。”
程珂记懒得掺和进去,只好先躺进被窝里,“对了,杨三,你那臭脚能不能洗洗,熏得人晚上睡不好。”
“鼻子给打坏了?”杨易一把扔过去自己的袜子,“爷可是洁身自好得很那。”
“呸呸呸,这酸臭味,yue——”
大晚上闹了一会,所有人都睡了。
胡泗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后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是落在地上猫一样。
从里面出来,他径直走向总教官的房间。
一进去除了那黑面教官,还有两个光风霁月般的人物。
胡泗行礼,“暗影卫狐四拜见王爷王妃。”
“免礼。”楼何骁直入主题,“最近几日那杨易怎么样?”
“回王爷,善于隐藏心思,身手与我不相上下。”
“那晚上睡得怎么样?”
“回王妃,杨易这人睡得很熟。”
郑瑶瑶听到这句,直接让人带自己过去。她伸手一撒药粉,里面的人睡得更熟。
她伸手去诊脉,然后拿出银针刺穴后灌入内力。
胡泗在旁边看得真切,只觉得杨易这人身上冒出一股死气,让人脊背发凉。
等到施针结束,郑瑶瑶皱眉,“怕不是被梦魅迷眼。”
不过这最后倒是有惊无险,以后估计也还是会继续睡死。
楼何骁挑眉,“阿瑶,连你也不能解决?”
“非外力能解,不过也无甚大碍,时间到了也就解了。”
胡泗把人迎出去后,才偷偷回了床上。
当然这一切,远在杨府的郑冉冉都不知道。
今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郑冉冉还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得不错了,然后一下床喊红玉进来,声音哑得比鸭子还难听。
“红玉——”
最后还是自己穿好了衣服去外面找人,一张嘴直接把红玉给吓住了。
“怎么声音哑成这样,要去请大夫来看看吗?”
“没事,”郑冉冉觉得自己那都不疼,“你让人去买点润嗓子的药就行。”
穿戴好衣服,她照例先去请安。
“娘,儿媳向你请安。”
崔柳新接过茶,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喊自己,直接吓得手一抖。
发现是面前的三儿媳,这才问:“怎么哑成这样,可是着凉了?”
“没有。”
“行了,你少说些话。”崔柳新直接吩咐,“花嬷嬷,快去把我上次还有的润喉糖拿出来,还有,记得去请隆安堂的陈大夫来。”
坐在旁边的郑冉冉觉得不太至于吧,不过心里还是暖暖的,“多谢娘。”
“你今日就不用去账房了,回屋歇着。”
“好。”
崔柳新摆手让她别说话,“别开口,等嗓子好之前少说。”
郑冉冉从花嬷嬷那拿了糖先吃了一颗,之后就等在屋里见大夫。
陈大夫来了后检查一下口腔,之后细细问了许多,最后诊脉后才说无大碍。
崔柳新皱眉,“这是怎么了,都难开口了。”
“心火肺热,思虑过重,现在身子还弱,需仔细将养。”
郑冉冉看着两人一问一答,最后开了一些滋补药方,从吃食到衣物增减,能注意的都说了。
今早厨房那边还是平时的饭菜,崔柳新让那边给新做一份。
出去吃饭时,杨邛听到这嗓子也安慰了几句。
“多谢爹。”
“不必,你多休息,别说话。”
默默吃着不同的饭菜,郑冉冉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酸了,她想着杨家人都很好,想杨易,也想安珍娘。
虽然婆婆都说了等身体好了再过去,不过她在房间里待不住。
郑冉冉还是继续去了马厩,主要还是想多学学马匹的保养技术,相当于有车不得懂保养,不然以后马坏了她能怎么办,不得先自己试着治治。
“就是你,二维!”她伸手去摸摸这匹,拿了一把草料喂过去,“虽然你不能扫,但是你能骑啊。”
红玉站在旁边问:“冉冉,为什么叫它二维啊?”
“因为我见过一种马,”郑冉冉点点头,“就叫二维码,特别好用。”
“那现在这种马没有了?”
“没有。”郑冉冉笑,“我还是更喜欢二维。”
红玉看着这匹大马,点点头,“我也喜欢,骑马肯定很好玩。”
“那正好,等女师傅来了就一起学。”
“好啊。”
喂完了马,郑冉冉还是去了账房,倒是被里面的账房先生给赶出来了
“三少夫人,夫人都说了,你多休息休息,看账本不急。”
“那我娘呢?”
“夫人这几日都去庄子了,会晚点回来。”
啊?那自己干嘛?
郑冉冉又吃了一颗糖,突然发现,她好像,暂时,没事干了?
当然不可能没事干,她跑到书房里,拿出里面的书去看,发现里面有着很多的笔迹。
但都不是什么正经内容,里面要不就是各种小人的涂鸦,要不就是对文章里面的一句话有意见,然后把这句话给批得一文不值。
甚至里面还有很多日记一样的内容,郑冉冉一页页翻过去,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小时候。
有时生气,有时难过,也有很多对未来自己的想法,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手上的书页快速翻动,那些小人也拿着小木棍摆着姿势练武。
最后停在一页上,莹白的手指在那行略微模糊的字迹上一点点滑过。
“偷骑二哥大马,丢了,被二哥揍。”郑冉冉笑着读完这行,翻一页再看,“找到二哥大马,被爹和二哥一起揍,不如丢了。”
嘴里喷出一声笑,郑冉冉没想到小时候的杨易还是个逻辑怪,她现在觉得待在府里可有意思了。
再看下去,这些笔迹就从童言童语、七扭八拐变成了愤世嫉俗、笔锋尖锐,仅仅是从他的字上似乎都能看出那时的少年满身反骨。
郑冉冉捻了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翻看,脑子已经想象出那些画面。
“长平街,初遇小郑,她与旁的人不同……”
啪嗒一下,手里的糕点掉在桌上,郑冉冉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上面看到自己。下意识把书合上,但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向那本《增广贤文》,最后还是重新捡起来。
上面的笔迹一点点柔化,没了锋利,多了几滴墨点。
“桃林二见,非礼勿视,遂买金链聊表歉意,食肆三见,方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花灯节小郑遇歹人后落水,吾心急如焚,救之却坏他声名,不该不该!”
后面再翻也没了,似乎到了这里,笔迹的主人就不再翻书了。
短短的几句话,印象深得不行,甚至郑冉冉都有些觉得,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这么奇妙。
但是自己,郑冉冉想起那个亲吻,很美好。
思索了一会,她磨墨后提笔在后面空白的地方写上。
秋日的叶落在窗台,见证者一排排不算好看的字记录着某个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