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紫檀案上跳动着,那昏黄摇曳的光将陆川的影子拉长成盘龙柱的形状,光影的晃动在墙壁上好似巨龙在舞动。他屈指敲击着三本密账,泛黄的纸页摩挲起来沙沙作响,其间浮动着桐油与血腥混杂的刺鼻气味——这正是昨夜从张县令书房暗格里搜出的罪证。
原来,陆川曾在梦中得一神秘高人传授,获知了许多现代的知识。“青州仓三年亏空七万石,漕运司的银鱼袋里竟藏着私铸的青铜钥匙......”陆川蘸着朱砂在漕运图上画圈,脑海中浮现出梦中高人所授的现代纪委查账时常用的统计学模型。
他抓过宣纸疾书,那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不绝于耳,墨迹勾勒出的函数曲线竟与密账上的粮食损耗波动完美重合。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就在这时,他恰好将狼毫点在常平仓三个字上。
铜雀灯台突然爆出个灯花,“噗”的一声轻响,火星溅在密报末尾的漕帮暗记处,把那个双头蛇图腾烧出了焦黄的豁口,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京城东市最深的暗巷里,马粮商正用金秤砣敲击着白寡妇的翡翠耳坠,“当当”的清脆声响在潮湿的巷子里回荡。油纸伞在暴雨中簌簌发抖,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作响,伞面上用鱼胶粘着的,赫然是三十艘粮船的吃水图。
明日辰时三刻,让那些愚民抬着空米袋去朱雀门。马粮商往炭盆里扔了张地契,火光映得他眼角的刀疤像条扭动的蜈蚣,“就说皇帝要抢他们的救命粮修摘星楼。”白寡妇咯咯笑着往火里洒了把砒霜,青烟腾起,带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她鬓边的白绒花突然绽开,露出花芯里淬毒的银针:我那三十个哭丧娘子已在护城河边候着,保准叫御林军的铁戟见血封喉。
暴雨在寅时初歇,宫墙根下的青苔还凝着水珠,手摸上去滑溜溜的。朱雀门前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嘈杂的人声如同潮水一般。老妇人攥着发霉的米袋,那米袋散发着一股霉味,她哭嚎着,声音尖锐而凄惨,几个蒙面汉子藏在人堆里往石狮子上抹鸡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玄铁锁链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不知谁喊了声狗皇帝抢粮,人群顿时如沸水般翻涌起来,呼喊声、推搡声此起彼伏。禁军统领的佩刀刚要出鞘,却见宫墙上突然垂下二十丈长的素绢。绢上墨迹未干的《清粮令》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那风声好似战鼓,每个字都大如斗碗——凡举发粮商囤积者,赏粟十石;助官府破获漕运弊案者,授良田五亩...
这不是西街口说书先生吗?人群里突然响起惊叫。但见九重宫门轰然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二十个戴着枷锁的粮店掌柜被押解出来,他们背后都贴着盖有御印的罪状。最前头那个胖掌柜的供词上,还粘着马粮商亲笔画的粮仓分布图。
方才还在哭嚎的老妇人突然挤到最前面,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某个掌柜衣襟里漏出的银票,眼神中满是愤怒和贪婪:这畜生昨日还跟我说官仓已空!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时发出“嘶啦”一声,里面赫然是掺了沙土的陈米,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味,大家看看!这就是他们卖五十文一升的救命粮!
宫墙上的战鼓突然擂响,十二面牛皮大鼓震得瓦当上的积雨簌簌而落,鼓声雄浑有力,好似要震破人的耳膜。鼓声间隙,有个清朗声音借着青铜扩音器传遍四方:朕以天子剑立誓,三日之内,必让诸位见到青州仓的十万石新粮!
暮色降临时,陆川正用银刀挑开缠在掌心的冰蚕丝,那冰蚕丝触感冰凉顺滑。最后一缕霞光透过琉璃窗,将他与卢妃交叠的身影投在《漕运改制疏》上。美人指尖沾着薄荷膏,那薄荷膏带着清凉的香气,顺着龙纹常服的褶皱缓缓下移。
原来,在卢妃的妆匣里曾藏着她与粮商往来的书信。“陛下这道《清粮令》,倒是让妾想起汉宣帝的盐铁之议。”卢妃忽然用贝齿咬断丝线,“咔嚓”一声轻响,檀口呵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香气,染红了陆川的耳垂。她广袖中滑落的《货殖志》恰好翻到平准均输篇,书页间还夹着半截漕帮的蛇形令牌。
陆川反手扣住她欲缩回的皓腕,拇指按在脉门处轻笑:爱妃可知这薄荷膏里掺了曼陀罗花粉?他突然将人拽到怀里,玉带钩撞在青铜兽炉上发出清响,就像你总在琴弦上涂桐油,不就是为了让朕注意到火油痕迹?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两人贴近的侧脸映在奏折的朱批上。卢妃簪头的珍珠坠子扫过漕帮二字,突然被陆川用牙齿衔住。她喉间溢出的颤音还未出口,就被窗外骤起的梆子声掐断。
五更鼓响到第三声时,张县令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烧密账。火苗舔舐到永昌三年秋赋那页时突然窜起三尺高,将他官袍下摆烧出个骷髅形状的破洞,烧焦的布料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供桌上那对翡翠耳坠突然发出鬼火般的绿光,幽幽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照得他手中青铜钥匙上的漕帮暗记如同活过来的蛇信。
当最后一片灰烬飘落在青砖缝里时,祠堂梁上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祠堂的寂静。张县令惊恐地抬头,正看见陈尚书那支玄铁箭镞穿透窗纸,“嗖”的一声,箭羽上绑着的,正是他昨夜刚埋在槐树下的半本私账抄本。
祠堂梁柱间腾起的青烟还未散尽,那青烟带着一股淡淡的焦味,张县令哆嗦着将最后半本账册塞进炭盆。火舌卷过永昌四年春赋几个字时,他官袍上烧穿的骷髅洞正巧漏进穿堂风,吹得供桌上的翡翠耳坠叮咚作响,好似幽灵的叹息。
大人烧得这般急,可是怕青铜钥匙打不开黄泉路?房梁上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惊得张县令打翻了鎏金火钳,“哐当”一声巨响。他抬头望去,只见玄铁箭镞上悬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那人腰间令牌刻着的獬豸兽,正对着他怀中露出的半截银票龇牙。
暗探从张县令所在的祠堂匆匆赶来,途中,他的脚步在泥泞的道路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雨水不时打在他的斗笠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他还遇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好在他身手敏捷,巧妙地避开了他们。宫墙西角的更鼓恰在此时敲响,陆川就着青铜灯盏刮去奏折上的火漆。烛泪滴在漕运图上,凝成个蚕豆大小的标记——正是张县令此刻所在的祠堂方位。
戌时三刻,张明德焚毁永昌四年春赋册,火中掺了砒霜粉。暗探单膝跪地时,斗笠边缘还在往下淌泥水,寅时初,马粮商的三十艘粮船突然改道洄水湾。陆川用朱笔在洄水湾画了个血红的圈,笔锋扫过奏折上常平仓三字,竟将狼毫生生劈成两岔。琉璃窗外掠过十二盏孔明灯,灯罩上绘着的双头蛇图腾,正随着夜风扭成诡异的麻花,那飘动的样子好似活物一般。
传羽林卫。皇帝指节叩在青铜兽炉上,震得炉中沉香灰簌簌而落,“簌簌”的声响好似时光的流逝,让王捕头带着他的哭丧棒同去。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三声,马粮商正用金秤砣撬着白寡妇嘴里的毒囊。漕船在洄水湾打着旋儿,船头挂着的青铜铃突然齐刷刷转向东南——那是羽林卫铁戟映着月辉的寒光。狗皇帝怎知我走洄水湾的暗闸?马粮商将翡翠耳坠捏成齑粉,眼角刀疤被怒火灼得发紫。他刚要掀开舱板下的火药箱,船尾忽传来哭丧娘子凄厉的哀嚎——王捕头的铁尺正卡在白寡妇的银针上,尺面刻着的《清粮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卯时的晨雾漫过朱雀门时,那晨雾湿湿凉凉的,二十八个戴着重枷的囚犯正跪在青石板上。张县令官袍上的骷髅洞漏着风,那风带着一丝寒意,后颈处还粘着半片没烧完的账页;马粮商的金秤砣挂在他自己脖颈上,压得那刀疤几乎要迸裂;白寡妇鬓边的绒花已被扯落,露出里面淬着蓝光的毒针。
陛下圣明!人群里突然炸开老妇人的哭喊。她将掺沙的陈米抛向空中,金灿灿的粟粒混着晨光落在囚犯头顶,那粟粒打在囚犯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哪个孩童开始传唱昨夜新编的童谣,词句里清粮令三个字,惊飞了宫檐下栖着的灰羽信鸽,鸽群飞起时翅膀扇动的声音呼呼作响。
陆川站在角楼阴影里,望着欢呼的人群将发霉的米袋抛进护城河,那米袋落水时溅起的水花声清晰可闻。王婉捧着青州仓的入库册过来时,他袖中滑落的半块蛇形令牌,正巧压住奏折上漕运损耗四个朱批小字。
十万石新粮已到仓,但陈尚书说......王后的金步摇突然停住,簪尾垂珠扫过某个可疑的批注。皇帝接过她手中的薄荷膏,突然抹在入库册的骑缝处。曼陀罗花粉遇热显形的红印,赫然是二十年前先帝的私章。
暮色染红太和殿的蟠龙柱时,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堆满了紫檀案。陆川摩挲着卷宗上干涸的血迹,那血迹触感干涩,忽将青铜灯盏砸向东南角的疆域图。灯油泼在洄水湾三字上,烧出的焦痕竟与昨夜暗探所报的粮船航线分毫不差。更漏声里,十二道御史的密折同时送抵御前。每本奏折的暗纹处,都若隐若现地盘着条双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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