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乳白色的晨雾如轻纱般还未散尽,三十二口黑黢黢的铁锅已稳稳架在刑场中央,锅壁上泛着冷冷的光。陆川伸手接过卢妃递来的铜匣,指节触碰机关纹路,发出细微的摩挲声,轻轻叩击,蒸汽“嗤嗤”地从铜钱孔洞中喷涌而出,裹挟着焦糊的麦粒漫天飞扬,那股刺鼻的焦糊味直钻鼻腔。
每口锅蒸三斗米,张大人算算这些陈粮够填饱多少饥民?陆川将铜钱用力按进县令掌心,血珠顺着并蒂莲纹路缓缓渗入铁锅,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围观百姓突然骚动起来,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只见蒸笼里本该胀大的米粒竟缩成黑褐色的硬块,那黑褐色的样子看着格外瘆人。
王婉捧着卷宗,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刑台边缘,裙摆扫过那些从粮仓暗格里搜出的账本,发出“沙沙”的声响:工部去年支取修缮银两四万八千两,实际到场的四十六名工匠里——她翻开金册某页,朱砂圈着的名字突然晕开墨渍,一股淡淡的墨香飘散开来,有二十三人早在三年前就病故了。
张县令突然发出夜枭般尖锐的惨笑,笑声在刑场上空回荡,袖中暗藏的砒霜纸包还未抖开,就被蒋嫔甩出的步摇金链缠住手腕,金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支南海珍珠步摇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晃得人眼睛有些发花,正照见人群里某个转身欲逃的粮商。
诸位且看!何贵人突然掀开蒙着囚车的黑布,二十八个浑身溃烂的民夫曝露在烈日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这些在硝石矿洞被灭口的苦役,昨夜刚被暗卫从乱葬岗挖出来。
陆川挥剑斩断囚车铁锁,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嗖”的声响,剑锋擦过张县令脖颈时突然转向,挑开了他腰间玉佩。
半片莲花铜钱应声而裂,“啪”的一声脆响,露出内里刻着漕运通判赵的篆文。
跪在刑场角落的神秘师爷突然暴起,却被王捕头掷出的铁尺贯穿右肩,伴随着一声惨叫,铁尺入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带赵通判。陆川擦着剑上血渍,血渍与剑身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目光扫过那些往人群里缩的粮商家属。
当八名暗卫押着浑身缠满水藻的官员出现时,刑场突然飘起细雨,雨滴打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冲刷着那人官服上已经发黑的血迹。
暮色初临时,陆川坐在紫宸殿内,手中把玩着那枚阴阳并蒂莲铜钱,铜钱在指尖转动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鎏金匣里的波斯机关发出尖锐的蜂鸣声,提醒他该用晚膳了。
王婉捧着新制的《平籴法》刚要开口,忽见小太监捧着个描金食盒跌进来,食盒上的描金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城南寡妇感念陛下圣明,特献翡翠羹......太监话音未落,何贵人已用银簪挑开食盒夹层。
二十颗东珠滚落玉砖,发出清脆的脆响,蒋嫔突然按住想要验毒的卢妃:这珠光里掺了孔雀石粉。
陆川用铜钱边缘刮开珠面,青绿色粉末簌簌而落,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三年前南疆进贡的孔雀石,不是都赏给工部做颜料了么?他边说边转动鎏金匣的莲花钮,看着机关将毒粉吸入暗格,机关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传旨,着内务府彻查近五年矿物支取记录。
更鼓敲过三响,更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卢妃端着安神茶进来时,发现陆川正对着沙盘出神。
代表漕运的蓝旗插在黄河九曲处,旁边散落着刻有莲花纹的铜钱,在烛光下隐隐闪烁。臣妾新制的计量仪,陛下可要试试?她转动波斯贡品改良的青铜沙漏,沙漏里的沙子流动发出“沙沙”声,每漏尽一次,便是一石粮的标准量。
陆川突然用朱笔圈住幽州要塞:爱妃可知,这等沙漏若用在军械坊......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哨声,那哨声带着一丝神秘。
王婉捧着连夜整理的《常平仓规制》进来时,正看见皇帝将某个绘着火器图的纸卷塞进鎏金匣。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平籴法》奏章上投下枝桠状暗影,如一幅水墨画般。
陆川饮尽已经凉透的茶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奏折边角的皱痕——那里沾着半点朱砂,像极了刑场上溅落的血珠。
离开紫宸殿,陆川乘辇回宫,一路上,街道两旁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发出轻微的晃动声。他透过辇窗,望着夜色中的宫殿,心中思索着今日清查之事。月光洒在地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银霜。不知不觉,便到了椒房殿。
椒房殿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将琉璃盏映得通透,八宝攒盒里盛着各色时令鲜果,果香弥漫在空气中。
王婉用银刀将蜜瓜片成莲花状,银刀切割蜜瓜发出“噗噗”的声音,刚要递到陆川唇边,却被卢妃的鎏金签子截住:姐姐仔细看,这瓜瓤纹路像不像漕运图上的九曲湾?
蒋嫔闻言轻笑,将鎏银酒壶倾斜四十五度,琥珀色的琼浆顺着壶嘴缓缓流入玛瑙杯,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前日幽州进贡的葡萄酿,窖藏时用孔雀石匣镇着,倒合了这九曲回环的意趣。
你们惯会打哑谜。何贵人捧出个紫檀食盒,掀开时竟有白雾缭绕,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咝咝”声,岭南快马送来的冰镇荔枝,臣妾用硝石制了三重冰匣,跑死两匹驿马才保住这份鲜甜。
陆川含着荔枝,清甜汁水在舌尖化开,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忽见案头堆积的粮仓簿册在烛火下投出山峦般的阴影。陆川品尝着荔枝,心中却忧虑着国事,不禁想到军队的物资供应情况,于是说道:“这荔枝得来不易,百姓生计艰难,不知军队物资供应是否充足。”王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葱白指尖划过青州粮册的朱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日子彻查下来,北境守军的冬衣竟掺了三成芦花。
何止冬衣。卢妃转动腕间嵌着磁石的玉镯,叮当声中,沙盘上的铁质小旗竟自行排列成阵,臣妾查验兵部武库,三棱箭镞的铜锡配比差了半成,强弩机括的牛筋也多有朽坏。
殿外忽起秋风,风声呼呼作响,卷着片枫叶扑在《平籴法》奏章上。
蒋嫔用镇纸压住飞扬的纸页,珊瑚护甲轻点幽州地形图:上月沧州大营闹了马瘟,三百匹战马......她忽然噤声,因见陆川握着银箸的手背暴起青筋。
何贵人适时奉上鎏金暖手炉,炉身暗格弹出时,发出“咔哒”一声,露出半卷泛黄的《武经总要》:臣妾兄长戍边时记录的粮秣簿,陛下可要过目?书页间夹着的干枯黍穗簌簌掉落,正落在标注着铁器坊的沙盘凹槽里。
陆川捻着黍穗,忽觉喉间荔枝的甜味泛着苦。
他望向窗外摇曳的宫灯,那些光影恍惚化作边关狼烟。
王婉适时递来温好的竹叶青,酒盏边缘映着她欲言又止的眉眼:兵部李尚书昨日递了告老折子,说是旧伤复发...
好个旧伤复发!陆川猛然起身,惊得鎏金匣里的机关蜂鸣不止。
他抓起案头孔雀石镇纸,在幽州要塞重重一磕:三镇节度使的军粮奏报,次次都比实际少报三成,这折子怕是要用朱砂来批了。
此前,清查过程中就曾发现有可疑人员在宫墙外鬼鬼祟祟地窥探。此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异样的风,吹得窗户纸沙沙作响,紧接着传来一些轻微的异响。卢妃突然按住他执笔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微颤的腕骨:陛下可记得波斯使节进献的晷仪?臣妾将晷针改作磁石,配上沙漏......她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青铜仪,表盘刻着十二时辰与二十八星宿。
蒋嫔会意,拔下金簪在沙盘划出漕运路线:若将此仪配给军需官,粮车每行进百里便转动磁针,户部便能实时掌握......
何须百里!何贵人突然掀开地衣,露出暗格里丈许长的运河模型,工部匠人新制的机关船,装上卢姐姐的晷仪,三日粮程可缩至两日半。檀木船舷弹开暗格时,滚出数十枚刻着莲花纹的铜钱。
陆川俯身拾起铜钱,指尖抚过钱币边缘的锯齿:这钱纹与漕运通判玉佩上的......
正是同源。王婉突然展开幅绢本设色图,画中漕船吃水线藏着细若蚊足的刻度,臣妾命画院待诏混在《洛神赋图》摹本里送来的,十艘漕船有七艘在相同位置出现裂痕。
更漏声惊破满室寂静,陆川踱至殿门突然转身。
夜风卷着他的玄色龙纹袍角,在烛火中翻涌成墨浪:传旨!三日后大朝会,着兵部、工部、户部......
话未说完,忽有羽箭破窗而入,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钉在《武经总要》书脊上。
箭尾绑着的羊皮卷滚落在地,露出半幅血绘的莲花图腾。
何贵人甩出水袖卷住窗棂时,正瞥见宫墙外掠过的灰影,那身法竟与日间逃脱的粮商家仆如出一辙。
陆川展开羊皮卷的手掌纹丝不动,朱砂批注的幽州二字在血色图腾下狰狞如伤口。
他忽然轻笑出声,将血书掷入鎏金匣:传膳吧,朕忽然想吃翡翠羹了。
四女闻言俱是一怔,旋即相视而笑。
王婉击掌唤来尚食女官,卢妃调试着晷仪磁针,蒋嫔将运河模型推至沙盘旁,何贵人则默默记下箭矢的制式。
椒房殿又恢复暖意,唯有那枚染血的铜钱在案头缓慢旋转,将月光折射成锋利的银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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