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演武场中新风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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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铁甲会磨伤龙体。金吾卫指挥使捧着护腕欲言又止,却被陆川用马鞭轻轻挑开。马鞭触碰护腕,发出轻微的皮革摩擦声,那触感好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晨雾中,鱼鳞甲泛着青灰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一片流动的暗色海洋。皇帝翻身上马的动作惊得老太监打翻了铜盆,“哐当”一声,铜盆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这分明是边军斥候才用的鹞子翻身,那利落的动作如一道闪电划过众人的视线。

演武场的旗杆上还凝着霜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是镶嵌在旗杆上的钻石。三千前锋营将士的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那白雾一团团、一缕缕,如轻柔的云朵在士兵们面前飘荡。赵小兵缩在队列第三排,盯着皇帝战靴上镶嵌的东珠暗笑,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粗糙的布靴,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这玩意在塞北雪原怕是要冻成冰疙瘩。

可当马蹄声破开晨雾,“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如鼓点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那匹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在晨雾中犹如一团流动的月光,马鞍两侧,赫然垂着两具包铜马镫,那铜质在雾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起阵!吴将军的暴喝如炸雷般响起,惊飞寒鸦,寒鸦“哇哇”的叫声在天空中回荡。陆川却抬手示意擂鼓暂歇,那鼓声戛然而止,余音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他单手持缰掠过校场,玄色披风扫过新夯实的黄土地,扬起一阵尘土,那尘土带着微微的湿气,扑在脸上,带着一丝土腥味。惊起昨夜残雪,残雪“簌簌”地落下,如细碎的盐粒。诸位可知突厥狼骑为何总能破我边军阵型?马鞭遥指东北,惊得孙校尉手中令旗微颤,“呼呼”的风声中,令旗轻轻晃动。突厥狼骑,乃是草原上的精锐之师,他们自幼生长在马背上,骑射之术精湛至极。就凭他们能在马背上开三石弓!

校场突然响起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刀子划过玻璃。皇帝竟在疾驰中卸甲,鱼鳞甲片坠地如碎玉,“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露出内里暗绣龙纹的劲装,龙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活物一般。今日不习枪阵,朕教诸位如何在马上挽弓。话音未落,照夜玉狮子已如离弦之箭冲向西侧箭垛,马蹄溅起的泥土带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蒋嫔的织金斗篷在观武台上绽开半朵牡丹,那鲜艳的颜色在一片素白的背景中格外夺目。她看着陆川俯身贴住马颈,修长双腿紧夹马腹,整个人竟似与战马融为一体。当三支雕翎箭破空而出时,“嗖”的一声,那声音带着凌厉的气势。校场东南角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原是几个偷看的宫女撞翻了炭盆,“哗啦”一声,炭火溅出,火星在空气中闪烁。

全中红心!孙校尉的欢呼带着破音,那声音充满了兴奋与激动。年轻士兵们骚动起来,有人注意到皇帝的双脚始终紧扣马镫,那铜铸的弧形器物正随动作微微变形,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赵小兵不自觉地蹭了蹭自己磨破的布靴,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昨日还讥笑新制军械劳民伤财的旧伤忽然隐隐作痛,那种疼痛如针一般扎在心底。

吴将军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看着皇帝的举动,心中思绪万千。他一生征战沙场,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深知战场上的残酷。他觉得皇帝此举或许有些冒险,新的训练方法和军械是否真的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他充满了疑虑。但他又不敢违背皇帝的旨意,只能将这些想法深埋在心底。他的虎头湛金枪重重顿地:花拳绣腿!战场上哪有突厥人站着等你射箭?老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原本目露钦佩的老兵立刻低头,仿佛被他的目光刺痛了一般。

校场东侧三十余名亲卫突然齐声喝彩,那声音整齐而响亮,盖过了孙校尉正要出口的辩驳。陆川勒马立在两派势力交汇处,余光瞥见蒋嫔正在轻抚腰间玉坠——那是他们昨夜对弈时的赌注。他忽然扬鞭卷起地上甲胄,鱼鳞甲片在朝阳下划出七彩虹光,那光芒绚烂夺目,“传旨!今日能射中移动靶者,赏银错刀一柄。”

校场顿时沸腾,士兵们的欢呼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汹涌的海浪。孙校尉第一个跃上战马,却在踩到新式马镫时踉跄了一下,那马镫与靴子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蒋嫔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这声音恰被卷进突然刮起的北风里,北风“呼呼”地吹着,带着刺骨的寒冷。

陆川望着幽州方向的彤云,想起何贵人刀尖那半块莲花纹腰牌,忽然觉得吴将军的怒斥声变得格外遥远。当第七个士兵摔下马背时,观武台上的瑞兽香炉刚好漏尽最后一缕青烟,那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香气。

蒋嫔指尖抚过尚有余温的炉壁,那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突然将整包香灰倒进袖中,香灰“簌簌”地落入袖中。这个动作让陆川瞳孔微缩——昨夜户部账册上消失的朱批,此刻正在美人广袖中化作一片灰霾。

校场北角的积雪忽然簌簌滑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陆川的视线掠过还在叫嚣的吴将军,最终落在第三排那个缩着脖子的身影上。赵小兵正偷摸着用靴尖碾碎冰碴,“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忽见玄色披风卷到眼前,惊得把半块冻硬的胡饼塞回裤腰,那胡饼冰冷坚硬,触感如同石头一般。

就你。马鞭梢头的银坠子晃过赵小兵结霜的眉睫,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与朕演练擒拿。观武台上,蒋嫔的护甲忽然绞住袖中香灰囊。她认得那个满脸冻疮的小兵——上月御膳房失窃的羊腿骨,正是从这人的铺盖里翻出来的。金丝护甲刮过青砖发出轻响,“滋滋”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引得陆川仰头望来,皇帝眼底闪过的狡黠让她险些捏碎袖中物。

赵小兵被亲卫扒了臃肿的棉甲,单衣在寒风里鼓成蹴鞠,那寒风如利刃般割在脸上,刺痛难忍。他盯着皇帝腰间鎏金蹀躞带,想起昨夜赌钱时听老卒说的阴损招式,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寒风,那寒风带着冰渣,刺痛着喉咙。

当陆川突然错步近身时,他本能地使出军中常见的黑虎掏心,却抓了个空——皇帝竟像游鱼般贴着肘弯滑到他背后。下盘。陆川的低喝惊飞赵小兵后颈的雪粒,“噗”的一声,雪粒飘散开来。他尚未回身,膝弯已挨了记巧劲,整个人踉跄着扑向冻硬的兵器架,身体与兵器架碰撞,发出“砰”的一声。

校场四周响起吸气声,几个偷藏赌具的老兵下意识捂住裤裆。赵小兵在倒地瞬间突然团身翻滚,这是他在塞北偷羊时练就的保命绝技。粗粝的砂石擦破掌心,那刺痛如火烧一般,他顺势抓起把黄沙扬向身后,黄沙“呼呼”地飞扬起来。

观武台传来茶盏碎裂声,“哗啦”一声,碎片四处飞溅。蒋嫔的织金斗篷已半掀开来,露出内里与皇帝劲装同色的暗纹腰带。好个地龙翻身!陆川大笑避开沙尘,玄色披风旋出半月残影。赵小兵正要摸向腰后暗藏的短匕,手腕突然被冰凉铁器抵住——皇帝竟用蹀躞带上的银钩锁住了他命门。

吴将军的虎头湛金枪突然刺入两人之间:陛下当心暗器!枪尖挑飞的却不是凶器,而是半块带着牙印的冻胡饼。校场爆发出压抑的哄笑,孙校尉趁机敲响助威鼓,那鼓声如雷鸣般震得旗杆上的冰棱簌簌坠落,“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蒋嫔的指甲在香灰囊上掐出月牙痕。她看着陆川随手将胡饼抛给赵小兵,年轻士兵呆愣的模样活像被雷劈过的旱獭。当皇帝拍去对方肩头冰碴时,西北角突然传来成片甲胄顿地声——原是十几个冻红鼻头的士兵在自发行礼。

赏银错刀。陆川解下佩刀扔给孙校尉,转身时状似无意地拂过腰间玉坠。蒋嫔倏地站起身,方才皇帝触碰的正是昨夜她亲手系上的双鱼络子。瑞兽香炉残留的暖意爬上耳垂,她突然对捧手炉的宫女道:去把本宫的错金弩取来。

吴将军的咆哮混在骤然响起的欢呼声里:取巧之术!上了战场......话音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踏碎,赵小兵正骑着光背马冲向移动箭靶,冻裂的脚趾死死扣住包铜马镫,那铜质的马镫在寒冷中散发着刺骨的凉意。

当第二支箭穿透草靶时,老将突然发现自己的亲卫队长也在跺脚喝彩。陆川退到观武台阴影处,仰头饮尽蒋嫔递来的温酒,那温酒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暖意。琥珀光映着美人鬓边微乱的碎发,他忽然伸手拂去对方领口沾的香灰。爱妃昨夜说要赌朕能收服几人?热气呵在玛瑙耳珰上,惊得蒋嫔失手打翻半壶酒。

陛下!孙校尉的惊呼解救了两人的窘态。陆川望着校场东侧突然列队的百人方阵,眼底笑意渐凝——那些自发加练的士兵多数挂着彩,有个瘸腿的老兵甚至拄着长枪在练蹬踏。

蒋嫔的指尖划过温湿的酒渍,突然将香灰囊塞进陆川掌心。幽州呈来的铁矿石,她以袖掩唇,比往年少了三成火气。这话被淹没在又一阵欢呼声中,皇帝却感觉掌中灰烬重若千钧。

暮色爬上旗杆时,陆川在兵器架后发现蜷缩的赵小兵。小兵正用新得的银错刀削着木棍,那银错刀与木棍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满地刨花里躺着个歪扭的马镫模型。陛下,他闷头嘟囔,塞北的马鞍比宫里的绣墩还硌屁股。

寒鸦掠过彤云密布的夜空,陆川忽然将香灰囊抛给孙校尉。传旨明日巳时,他盯着幽州方向渐亮的星子,朕要亲眼看看新锻的陌刀。

校场西门的灯笼被北风吹得打转,晃动的光影里,几个工匠模样的人正推着覆雪的车架匆匆而过。孙校尉眯眼辨认车辙痕迹,忽然发现那些深沟里闪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极了户部账册上被朱批圈出的精铁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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