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兵器库内曙光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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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粒子如细密的银针,扑簌簌地砸在兵器库那厚重的铜钉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川身着玄色龙纹氅衣,那氅衣扫过青砖地面,带起细微的灰尘,他正听见铁砧台后传来声嗤笑。这嗤笑带着几分不屑,在空旷的兵器库里回荡。

陛下要改双弧刃?刘铁匠那沾满煤灰的络腮胡剧烈地抖动着,将锻打一半的陌刀哐当一声扔进水槽,水槽里溅起高高的水花,热气腾腾的白雾瞬间弥漫开来。幽州铁脆得像腌菜梆子,能打出直刃已是祖宗庇佑!蒸腾的白雾里,老匠人布满刀疤的右手重重地按在淬火池边,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能透过空气传递过来,他俨然是守着最后防线的老兵。

孙校尉正要呵斥,陆川却蹲身拾起块淬废的铁片。那铁片在他手中带着丝丝寒意,借着天窗漏下的雪光,能清晰看见金属内部蛛网状的裂痕,裂痕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禁锢着这块废铁——这确实是现代冶金学里典型的冷脆现象。

若在锻打时裹层草木灰呢?年轻的皇帝用袖口擦去铁片上的冰碴,冰碴在袖口留下湿冷的痕迹,话音未落就被刘铁匠的狂笑打断。那笑声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颤抖起来。

老匠人捶着打满补丁的皮围裙,震得腰间十二把形态各异的试刀叮当作响,那清脆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杂乱的乐章:宫里贵人怕是没闻过铁腥味!

这陌刀从选矿到淬火二十七道工序,哪道不是用匠人命试出来的?

寒风突然掀开半扇木窗,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卷着雪片呼啸而入,扑灭了墙角的火盆。火盆熄灭的瞬间,一股刺鼻的焦味弥漫开来。陆川在骤然昏暗的光线里眯起眼睛,那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忽然注意到神龛下露出半截靛蓝书角——那本垫着香炉的破旧典籍,分明画着水排鼓风机的构造图!

刘师傅可识得百炼钢的覆土烧刃法?陆川边说边往神龛挪步,余光瞥见孙校尉正悄悄挡住门口。那警惕的眼神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老铁匠果然被激得跳脚,抄起把未开刃的横刀就开始比划,横刀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阵风声:老子七岁摸锤,什么淬火法没见过?

当年在陇西...

趁他唾沫横飞之际,陆川迅速抽出了那本《天工锻器录》。积灰簌簌落下,如同细小的雪花,发黄的纸页上赫然记载着以牛溲马溺淬火可增韧性的秘法。

孙校尉凑过来时,正看见皇帝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像极了幼时在御花园逮着蛐蛐的模样。

取十斤木炭碾粉,混入马厩的......陆川压低声音嘱咐到半截,突然被门外喧哗打断。那喧哗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七八个工匠推着覆雪的精铁锭鱼贯而入,车辙在青砖上拖出诡异的青灰色,那青灰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刘铁匠脸色骤变,抄起铁钳就要锁仓库侧门。

且慢!陆川箭步上前按住门板,冷风如冰刀般灌进来,掀开他手中书页。那书页在风中沙沙作响。

泛黄的宣纸上,正绘着与车辙痕迹如出一辙的灰口铁字样。

孙校尉突然指着窗外低呼:那不是蒋嫔娘娘的侍女?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梅枝掩映的宫墙下,鹅黄衫子的宫女抱着鎏金手炉匆匆走过。那鎏金手炉在雪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刘铁匠的喉结剧烈滚动,铁钳当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川却恍若未闻,指尖抚过书页上斑驳的批注——那娟秀的簪花小楷,分明与今晨蒋嫔呈奏的赈灾折子字迹相同。

劳烦刘师傅按此法试锻。皇帝将典籍塞给呆若木鸡的老匠人,转身时大氅带起的气流卷走了香炉里的残灰,残灰在空中飞舞,如同幽灵般飘忽不定。

孙校尉注意到,陛下特意踩碎了地上一块闪着青光的铁渣。

当第一缕淬火青烟混着马尿的腥臊味腾起时,那腥臊味刺鼻难闻,兵器库突然爆发出孙校尉的惊呼。

刘铁匠颤抖着举起新锻的陌刀,刃口在雪光下泛着流水纹——这是他们锻造生涯中从未见过的精钢!

成了!陆川拍去掌心的炭粉,却见蒋嫔的贴身侍女去而复返,在月洞门外遗落了枚香灰囊。那香灰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更远处的梅林里,某个藕荷色宫装的身影倏然隐入假山后,惊落了枝头几簇积雪,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清脆悦耳。

此时,陆川心中满是兴奋与期待,他带着沾满炭灰的典籍,脚步匆匆地离开兵器库。外面的雪依旧在下,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他穿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他走向后宫,心中想着即将见到蒋嫔,也在思索着这陌刀改良成功后的影响。暮鼓声穿透宫墙时,皇帝终于带着典籍返回寝殿。

他没有注意到,御道两侧新扫的雪堆下,几道车辙正泛着与兵器库相同的青灰色幽光。那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

暮色将鎏金兽首香炉染成青灰色时,蒋嫔正把香灰囊往袖袋深处塞。指尖触到典籍边角残留的炭粉,那炭粉带着微微的粗糙感,忽然听见梅林深处传来环佩轻响。那环佩轻响如同悦耳的铃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暮色。

妹妹好手段。王后团花锦缎的裙裾碾过碎雪,发间九尾凤钗在琉璃宫灯下晃得人睁不开眼。那光芒刺痛了蒋嫔的眼睛。

卢妃提着兔毛暖手炉从假山后转出来,绢帕掩住半张俏脸:听说陛下今日在兵器库得了本奇书?

蒋嫔后退半步,后腰抵住结了薄冰的荷花缸。那薄冰的寒意透过衣服传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分明看见何贵人葱白的指尖正捏着半片靛蓝书页——正是晨间自己夹在赈灾折子里递上去的《天工锻器录》残卷。

陛下改良陌刀用的淬火方子......蒋嫔才开口,卢妃突然将暖手炉重重搁在石桌上。炉盖跳起来,露出里面猩红的银丝炭,噼啪炸开的火星子溅到蒋嫔杏色裙摆上。那火星子带着炽热的温度,让蒋嫔的裙摆微微冒烟。

谁不知陇西蒋氏擅机关之术?王后指尖划过典籍上斑驳的水渍,那水渍带着丝丝凉意,那是蒋嫔昨夜冒雪去马厩取牛溲时沾的冰碴,妹妹既要协理六宫,又这般操心前朝......话音未落,梅枝上积雪突然簌簌坠落,将蒋嫔发间玉簪打歪了半边。

远处忽然传来三声钟鸣,惊起寒鸦掠过兵器库的朱漆檐角。那寒鸦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陆川此刻正盯着铁砧上泛着流水纹的新陌刀,刘铁匠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抚过刀背,浑浊老眼里映着跳动的炉火。那炉火的温暖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这是......老铁匠喉头滚动,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的烫疤,十三岁那年,师父说好钢要拿人命喂!他抓起块暗红的矿渣砸向墙壁,飞溅的火星在孙校尉甲胄上烫出青烟,那青烟带着刺鼻的焦味,但陛下这淬火法......

陆川突然将陌刀劈向铁砧,金石相撞的铮鸣惊得众人屏息。那铮鸣声清脆响亮,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刀刃完好无损,铁砧却裂开道细缝——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韧性。

刘铁匠噗通跪下时,震倒了神龛前的三足香炉,香灰在地上泼出蜿蜒的溪流。那香灰带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传朕口谕。陆川甩去刀尖上的木炭屑,火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到布满蛛网的房梁上,即日起,各州府匠作监按新法锻造兵器,着兵部......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那闷响如同沉闷的鼓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孙校尉按刀冲出去,只拾回个裂开的竹筒,筒身还沾着御膳房特有的桂花油味儿。那桂花油味儿带着淡淡的香甜,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陆川眯眼望着竹筒内壁未干的墨迹——那分明是吴将军府上幕僚的字迹。此前,在宫廷的一些场合中,吴将军总是与某些心怀不轨的大臣窃窃私语,他对兵器库的锻造也表现出了异常的关注,这些都为他的阴谋埋下了伏笔。

戌时的更鼓荡过三重宫墙时,蒋嫔正对着铜镜将碎玉簪拼回原样。镜中忽然映出陆川沾着炭灰的龙纹箭袖,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灰口铁,袖口隐约露出靛蓝典籍的边角。

爱妃可知这覆土烧刃法的要诀?陆川将铁块按在妆奁上,青灰色金属压住了散落的珍珠簪子。那珍珠簪子在青灰色金属的压迫下,显得格外脆弱。

蒋嫔正要答话,忽见窗外闪过藕荷色裙角——正是何贵人午间戴的累丝金步摇。

陆川却恍若未觉,指尖沿着铁块纹路滑动:就像治国,需刚柔并济......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夜风掐断,吹灭了案头红烛。那夜风带着丝丝寒意,让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低。

黑暗中有温软身躯跌进他怀里,带着淡淡的沉水香——是蒋嫔今晨新换的熏衣香。

陛下!

兵部急报!孙校尉的呼声伴着甲胄铿锵撞破旖旎。那甲胄铿锵声如同激昂的战鼓,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陆川转身时带翻了妆奁,珍珠滚落声里,他瞥见窗外梅林有黑影倏然隐入太湖石后,石缝里还卡着片靛蓝碎帛。

子时的雪又密了些,御道两侧新培的雪堆下,几道青灰色车辙正在月光下缓慢蠕动。当值的侍卫队长蹲身查看时,突然被同僚拽着后退三步。原来,那些车辙竟是由数以万计的玄铁针排列而成,针尖还沾着幽蓝的西域狼毒。这种玄铁针陷阱制作难度极高,需要工匠们精心打磨和排列,布置者的目的是为了暗杀重要人物,一旦有人踩上去,西域狼毒就会迅速进入人体,致人死亡。

更远处的角楼飞檐上,吴将军的玄狐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铁胆转得越来越快,两颗精钢球摩擦出的火花,正巧照亮了兵器库瓦当上未扫净的淬火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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