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有多余的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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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李初五犹豫着,再度看向李有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有才身上。

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有点力气的人,都要下地干活,除了他这一家,看不惯他的人不在少数,都在等着他出丑。

现在出了一个天才,还不让他赶紧滚蛋?

李有才急得脑门子都出了汗,情急之下,大声质问道:“这算哪门子的诗?一点意境都没有,意境懂吗?你这就是一首打油诗,不对,是根本不算诗。”

李有田又是火大:“胡说,你明明就是在胡说!诗不都是这样吗?我看你就是想不认账!”

李有才窘迫不已,支支吾吾半天,强行辩解道:“我是读书人,我比你懂什么叫诗!我说了,就算是诗,那也是打油诗,算不得什么本事。”

他转向李方远,努力摆出点评的姿态,说道:“李方远,你还小,对诗可能不懂。我先问你,你这诗作者是谁?是哪朝哪代的?作诗的人可有中过什么功名?”

这话还真把李方远问住了。

他毕竟外表才六岁,家里人只允许他在村里走动,而村里读书人也少,除了村头一大把年纪的教书先生,压根没人谈及十里八乡的读书人。

他今日才听说“卢员外”和“刘举人”两个称呼,至于他们的来历,更加无从说起。

李有才见他不说话,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神色,仿佛在六岁孩童面前取得了大胜似的。

包括远处那几个孩子在内,一大家子的人目光都集中在李方远身上,都在等待他给个交代。

李有田急道:“方远,你快说呀,到底谁教你的?”

大伯的儿子李方志察觉到危机,不甘心自己被弟弟比下去,也学着他父亲用傲慢的语气道:“我看他是做梦说的胡话吧,他平时只会睡觉,哪有空学什么诗?”

李有田和张盼娣两人脸上浮现出失望神色,爷爷李初五也是摇头叹气。

李方远把目光转向李方志,微笑道:“方志哥,如果我说这诗不是别人教我的,而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座的虽然大都不识字,但也不是蠢人,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先前他们没仔细想,这会儿一经点拨,立刻恍然大悟。

先不说这诗好不好,就算不好,六岁的孩童能作出来,那也可以惊为天人。

就算是别人教他的,能完整背出来,也比在座的大多数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不可能!”李有才的声音近乎尖叫,“你一个六岁的孩子,连书都没读过,怎么可能会作诗?”

李方志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他在唬人,他说的是假话。”

张盼娣挺直了腰杆,慢悠悠地道:“我儿子哪有唬人?他刚才说的是如果,他可没说是他自己做的。”

说完便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向公公。

李初五摸摸胡须,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就算不是他自己做的,他能背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又问:“方远啊,快跟爷爷说说,你这诗是跟谁学的?”

李方远这才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为了装得更像个小孩子,他刻意没有说那几个人的姓氏,只说是穿的很漂亮的陌生人。

爷爷李初五说道:“我知道了,是卢员外,今天我确实听说他到我们这来了,那个作诗的,应该是哪个秀才,被请到家里教书的。”

李方远假装回忆起来,说道:“爷爷,我想起来了,那个员外叫的是‘刘举人’,举人和秀才有什么区别吗?”

是举人,不是秀才!

举人和秀才都可以免除田税,但秀才无法做官,举人却有当官的可能,因此能给社会地位带来巨大的提升。

尤其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举人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像这李有才,读了这么多年书,连秀才都考不上,这辈子怕是都别想染指举人。

举人作的诗,就算不能名留青史,也绝对不是李有才这种层次的人能质疑的。

张盼娣扫了一眼大哥,面露微笑,蹲下来给儿子解释道:“儿子,娘告诉你,举人要经过很多次考试才能考中,就是非常厉害的人。”

众人或是感叹,或是惊奇,随后都把目光转向李有才。

李有才和李方志父子两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了,李芳秀还在低头寻思钱的事。

李有田趁热打铁,接着问道:“方远,爹问你,那个刘举人是怎么教你的?你给大伙儿说说?”

李方远看了一眼堂姐,说道:“他没怎么教我,他们就是说了好多次,一直在说,我在旁边听着,就记下来了。”

李有才脑子一急,连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要说好多次。吟诗作对,每个字都是精华,确实需要反复推敲,推敲你们懂吗?”

说到这里,他的下巴抬得高了些:“那可是一段佳话,当时是一位诗人,写的一首诗里面,有个字不知道用推好还是敲好,反复琢磨的时候,撞了当朝宰相的座驾,那宰相帮他决定用推,这就是推敲的来历。”

说完他又看向父亲,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爹,你看我都懂这么多,可千万不要取消我读书的资格。

李方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又来掉书袋!

还是半吊子的吊!

韩愈当时是认为“敲”好且不说,人家一生都没做过宰相。

估计这大伯心里想的眼中看的只有“大官儿”,至于大官儿的名字,记都懒得记。

张盼娣见好就收,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但不管怎么说,远儿能背下这首诗,已经很不错了。”

爷爷李初五点头道:“没错,要不……”

“等等!”李方志突然道,“爷爷,我知道你想供他读书,但家里还有多余的钱吗?”

李初五陷入沉思,眼睛时不时看向大儿子。

不用说大家也明白,老大考中童生这么多年,一点进步也没有,要不要继续供他读书,早就是众人共同的疑问。

李有才也知道父亲的想法,一时间紧张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