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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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方志又说:“爷爷,我爹经常跟我说,读书要修……修齐,对修齐,总之,要先学会做人。”

他把手朝李方远一指:“他偷东西,我今天亲眼看到他偷东西了,小偷有什么资格读书?”

“偷东西?”李初五疑惑道,“方志,你说你弟弟偷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李方志道:“我也理解,前几天二婶病了,他想给二婶补补身体,这没问题,可是他不能偷,我亲眼看到他偷了三个鸡蛋。”

张盼娣豁然起身,说道:“胡说,鸡蛋不是偷的。远儿跟我说了,买鸡蛋的钱就是作诗的那几个人给的。”

李方志反问:“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他钱?”

李方远暗道糟糕。

要说别人是发善心给的,说出去有谁会信?

至于堂姐,她可是李有才的女儿,她会帮“外人”说话吗?

张盼娣没这么多想法,赶紧把剩下的钱拿出来,理直气壮地道:“看到没,这就是剩下的钱。别人来我们这作诗,玩的高兴,给孩子发点钱,有什么不行的?”

李方志瞧见这实实在在的证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有才突然道:“这说明不了什么。”

张盼娣气道:“这叫什么话?这难道不是钱?”

李有才慢悠悠地道:“钱当然是真的,但谁能证明钱是他给你的?”

张盼娣嘴巴张了张,怎么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李有才嘲弄地笑了笑,说道:“再说了,弟妹,你是他娘,他说的你当然信,可万一他是骗你的呢?”

“这……这……”张盼娣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

李方志趾高气扬地看着弟弟,说道:“方远,你说清楚,这钱到底怎么来的?”

李方远急思对策。

关键点在堂姐这里,没跟她提前串供不说,就算已经提前说好,她要是反悔,那也没辙。

李有才也抓住了关键,把女儿重重一拉,说道:“芳秀,你来说,今天你是跟远儿在一起的,那钱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又补充道:“他要是做小偷,可是要受处罚的,你要是说谎,爹一样要罚你!”

李芳秀本就害怕父亲,听到这话中威胁,不由得更加恐慌。她还担心父亲把那两枚铜钱抢走,更恼恨李方远不肯把钱分给她。

短暂犹豫过后,李芳秀撒谎道:“我不知道,我是跟他在一起玩,但也不是一直都在一起。”

她指了指李方远衣服上的破烂处,说道:“还有,他衣服都烂了,肯定是偷东西的时候弄烂的。”

张盼娣当即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厉声道:“你胡说!远儿不可能偷东西!”

她激动地伸手去抓李芳秀,却被李有才拦住,只好继续道:“芳秀,你肯定知道的。你说实话,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

李有才冷冷地道:“弟妹,你难道还想威胁芳秀不成?再说了,他也是一片孝心,方法虽然不对,但也情有可原,以后注意点就行。”

张盼娣眼中含泪,委屈地道:“不是的,你胡说,肯定是胡说,远儿不是小偷,我儿子不是小偷。”

李有田抱住妻子,又看看儿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家里偏心老大,二十多年来一向如此,且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又能改变什么?

李初五有些不忍,又想到家里的情况,咬咬牙叹道:“老大说得对,远儿偷东西虽然不对,但也是一片孝心,这次就算了,远儿,下次不管有什么事,绝对不许偷东西。至于读书的事,再说吧。”

李方远暗道无奈,心知此事已失去了转圜的机会,只好答道:“我知道了。”

他叫上父亲和母亲,正要回房,略作停顿后,又转向李方志,说道:“方志哥,你刚才说的什么修齐,说的是读书人的理想吧?”

李方志对“理想”两个字不太理解,又不愿丢了面子,于是反问道:“你懂什么?你读过书吗?”

李方远道:“那我教教你,那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李方志一愣,下意识地想说“对对对”,随即意识到不能回答。

李方远又看向大伯,说道:“大伯,你说呢?”

李有才嗫嚅道:“是……是这句,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李方远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先把这句话解释清楚了,再教他背,死记硬背就算能记住,也会很快忘记。”

说完便带着父亲和母亲、还有三岁的亲弟弟,回到自己的房间。

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思,仿佛是在目送他们离开。

李方志更是半天合不拢嘴。

凭啥呀?

父亲教我背了那么长时间,没记错的话,也是解释过这句话的意思,为嘛我还是记不起来,而他却随口就能背出来。

还顺带把父亲都教育一顿。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李有才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明明自己赢了,怎么就感觉这么别扭呢?

李方远进屋以后,把钱的事又解释一遍,并推测出李芳秀撒谎的原因。

李有田夫妻二人听他说得句句在理,终于放下疑虑,转而又愤愤不平。

“这个小东西,从小就撒谎,都是跟她爹学的,不行,我要揭穿她,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张盼娣起身就要往外走。

李有田连忙拉住她,劝道:“不要去了,爹平时本来就偏心大哥,说了他也不相信。而且刚才没说,现在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是在胡说,芳秀的钱也多半没给她爹,不把那两个铜板找出来,说再多也没用。”

李方远也劝道:“芳秀姐也很可怜,要是让她爹知道她拿了钱,肯定会把钱抢走。这次就算了吧。”

张盼娣心疼儿子受了委屈,踌躇许久,这才决定不向公公告发。

她终究气不过,转而劝说丈夫找机会治治大哥。

李有田常被欺压,怨气积压已久,这次帮儿子争取读书的机会又没成功,心中更加不忿。

便当场向妻儿保证,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次日天还没亮,房门便被撞开,奶奶拉开被子对李有田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睡什么睡?还不起床割麦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