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的弯刀在距离苏妍咽喉寸许处戛然而止。
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苏妍不知何时已侧身避过，右手两指精准地点在冷月持刀的手腕内侧。这个位置本该让整条手臂酸麻失力，但冷月只是微微挑眉，刀锋一转，再次袭来。
“住手！“沈铁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却被墨九按住。
“别干扰她。“墨九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让她们...相互感应。“
苏妍根本无暇思考墨九话中的含义。冷月的攻势如暴风骤雨，每一刀都直取要害。奇怪的是，她明明从未习武，身体却仿佛有自己的记忆，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攻击。
更奇怪的是气味。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一股熟悉至极的香气从冷月身上散发出来——紫苏茱萸混合着某种独特的体香，与苏妍自己身上的气味几乎一模一样！
冷月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在一次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突然收刀后退，紫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你...“冷月的鼻翼微微翕动，“你身上的气息...“
苏妍胸口剧烈起伏，她能“看见“冷月周身萦绕着一层淡紫色的光晕，与自己体内的能量如出一辙。这不是模仿，不是巧合，而是...
“血脉相连。“墨九突然开口，打破了屋内诡异的寂静，“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冷月如遭雷击，刀尖微微颤抖：“不可能！王爷说苏家满门抄斩，我是唯一的...“
“谎言。“沈铁柱咬牙撑起身子，“萧景琰当年特意留下拥有天香血脉的女婴，就是为了培养成工具。苏姑娘因为被沈嬷嬷提前调包才逃过一劫。“
冷月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她缓缓从颈间扯出一条银链，上面挂着半枚残缺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精细的云纹，与苏妍香囊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这...这是...“苏妍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浮现——
五岁那年冬夜，她被一阵打斗声惊醒。透过门缝，她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个哭喊的女孩冲出院子，母亲跌坐在雪地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月儿！我的月儿！“
“姐姐？“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从苏妍唇间滑出。
冷月如遭雷击，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后退，直到背抵墙壁才站稳：“不...这不可能...王爷说我是孤儿...“
苏妍突然冲向冷月，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一把抱住她。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流转。冷月浑身僵硬，却没有推开。
“我记得你。“苏妍将脸埋在冷月肩头，声音闷闷的，“那天晚上你被黑衣人带走，娘哭了好久...后来她给我做了香囊，说这样姐姐的味道就不会忘记...“
冷月的手缓缓抬起，悬在空中半晌，终于落在苏妍背上。她的动作生疏得像个从未拥抱过的人。
“我...我的梦里总是有个小女孩...“冷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还有...紫苏茱萸的香气...“
墨九悄悄移动到门边警戒，而沈铁柱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姐妹俩。屋外的雨声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冷月突然推开苏妍，表情重新变得冷硬：“就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也来不及了。“她弯腰捡起弯刀，“锦衣卫已经在搜山，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找到这里。“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苏妍急切地抓住冷月的手腕，“我们刚相认，我不能再失去你！“
冷月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傻丫头，你以为我有的选吗？“她掀起衣袖，露出手臂内侧一个诡异的黑色印记——那是一只蜘蛛的图案，蛛腹处有个小小的“萧“字。
“噬心蛊。“墨九倒吸一口冷气，“萧景琰竟然用这种手段控制你！“
冷月放下袖子，表情恢复冰冷：“每月初一，没有解药就会万虫噬心。“她看向苏妍，“王爷培养我二十年，就为了有朝一日用我的血炼制'长生丹'。现在他发现了你——血脉更纯净的容器，自然更不会放手。“
苏妍感到一阵恶寒。长生丹？容器？萧王爷到底在谋划什么？
“姐姐，我们一起想办法解——“
“来不及了。“冷月突然竖起耳朵，“他们来了，比预计的还快。“她一把将苏妍推向墨九，“带她从后窗走，我断后。“
“不！“苏妍挣扎着不肯走，“一定有别的办法！“
冷月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但转瞬即逝。她突然出手如电，点了苏妍的穴道。苏妍顿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听话，妹妹。“冷月轻声道，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萧王爷说的任何话。“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银钥匙塞进苏妍衣襟，“我在京城柳枝巷有处暗宅，地砖下藏着这些年的发现。“
墨九已经架起沈铁柱，准备从后窗撤离。冷月最后看了苏妍一眼，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紫苏茱萸加龙眼壳，可暂时压制噬心蛊。若我...若我们还能再见...“
她没有说完，一把将苏妍推向墨九，自己则转身面向大门，双刀出鞘。
苏妍被墨九扛在肩上，眼睁睁看着冷月孤独的背影越来越远。穴道被封，她连哭喊都做不到，只有泪水无声地滚落。
后窗外是陡峭的山坡。墨九一手扶着沈铁柱，一手抱着苏妍，艰难地向山下移动。刚走出不远，山顶小屋就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冷月她...“沈铁柱虚弱地问。
墨九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苏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但她的天香能力却异常清晰——她能“闻“到山顶飘来的血腥味，能“尝“到姐姐决绝的情绪，甚至能“听“到刀锋划破空气的尖啸。
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她丹田处炸开。苏妍无声地尖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那是比紫苏茱萸激活的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她的瞳孔收缩成细线，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
“不好！“墨九大惊失色，“血脉反噬！“
沈铁柱挣扎着伸手按住苏妍的额头：“婉婉，冷静！你这样会爆体而亡！“
但苏妍已经听不见了。她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那里有无数光带交织，每一根都连接着某个生命——她看见墨九的是一条坚韧的青藤，沈铁柱的是一根受损但依然顽强的铁链，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山顶上有一条与她自己的光带几乎完全重合的紫色光流...
那是冷月！她们的血脉在灵魂层面紧密相连！
“姐姐...“苏妍在意识深处呼唤。
奇迹般地，她收到了回应。一种温暖而悲伤的情绪顺着光带传来，伴随着几个模糊的画面——一个地牢，一瓶紫色的药丸，还有...一张地图？
现实如潮水般涌回。苏妍剧烈地咳嗽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灌木丛中。墨九和沈铁柱正焦急地看着她，而她皮肤上的金色纹路正在慢慢消退。
“山顶...地牢...“她艰难地组织语言，“姐姐被抓了，但他们不会立刻杀她...萧王爷需要活着的天香血脉...“
墨九和沈铁柱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能感知到这么远？“沈铁柱不可思议地问。
苏妍摇头：“不是感知...是连接。“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和姐姐...我们的血脉在深处是相连的。“
墨九突然单膝跪地：“公主，您的血脉纯度远超我们想象。昭容公主的手札中曾提到，只有最纯净的天香血脉才能'魂牵一线'。“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妍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必须救姐姐！“
“怎么救？“沈铁柱苦笑，“我们三个，一个重伤，一个刚觉醒能力，面对的是萧王爷的精锐。“
苏妍咬住下唇，突然想起冷月塞给她的钥匙：“京城...柳枝巷...她说那里有线索。“
山顶的打斗声已经停止。苏妍抬头望去，看见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紫衣女子走向远处的马车。即使隔这么远，她也能认出那是冷月——她的姐姐，她失而复得又即将再次失去的亲人。
“我们会回来的。“苏妍轻声发誓，手指紧紧攥住那枚银钥匙，“姐姐，等我。“
远处，冷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头望向山坡。虽然看不见彼此，但姐妹俩都知道，一条无形的纽带已经将她们紧紧相连，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