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沂景看着照片里的三人,看着那只搭在韩忘殊肩上的手,莫名产生了一股嫉妒的情绪。
嫉妒他能参与她独一无二的童年,嫉妒他们能在她年少的时光里留下独属于他们之间的记忆。
而他,从来不知道她会为何哭泣,有没有遇到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抑或是她又经历了怎样的喜怒哀乐……
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的人生,在外人眼里无比顺遂:富庶的家世、优越的外形、突出的能力。
以前的人生可以称之为一帆风顺,他的名字向来与“天之骄子”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一路平坦的人生之路似乎没有任何遗憾。
可是不是的,他清晰的明白。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他只能独自舔舐着渗血的伤口,就像个独自躲在暗处的幼兽,默默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舔舐干净。
走到阳光下,他又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别人不想看到他脆弱的模样,当他表现得稍稍不符合他人的预期,平日里对着他阿谀奉承的人还会眼也不眨地化作刺向他的利刃。
直到他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不会对着岁月里虚无缥缈的遗憾长吁短叹,因为那将毫无意义。
想要的一切,只有靠实打实的打拼才能得到。
路边的流浪狗对着路人摇尾乞怜倒是可以得到一顿残羹剩饭。
当然也需要遇到愿意给予它的人。
商沂景不是那种将希望寄托在任何载体身上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无比希望,有一天时光倒流,让他能回到过去。
他想参与她人生的每一个瞬间,想和她一起开怀大笑,想抚平她皱起的每一条眉,想为她擦拭落下的每一滴泪。
除却嫉妒,他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嫌弃。
为什么当时就那么幼稚,要和她置气?为什么不可以放下那虚无的自尊心,和她好好道一声别?
……
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一阵哒哒声。
浴室的门开了,韩忘殊围着浴袍走出来,拖鞋声音将商沂景从回忆里拉出来。
他恍然惊觉,他手里早已紧握,曲成一个拳头,好似下一瞬就会猛地打出去。
他松开手,转身循着声音望去——
浴室门刚打开,里面积累的热气便迫不及待地涌出,氤氲在韩忘殊,让她的面孔有些模糊。
她头发似乎来未来得及吹,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肩上。
一贯白净的脸上因为长时间的热气刺激,此刻透着一丝红晕。
很像他家里池塘中种着的那一抹荷花。
可是她又比那一池荷花多了一股韧劲:池塘里的荷花总是在池塘里左右逢源,说一句墙头草也不为过,但眼前的人,即使清纯无害的那张脸总是会让人觉得柔弱,但她身上的那股气质,也总是让人联想到坚韧挺拔的山脊。
像是纵横千里、连绵不绝的喜马拉雅山,雪白、圣洁,也让人仰望,感叹着她那勃勃生机。
“我洗好了。”
韩忘殊用一张浴袍擦拭着湿发,朝商沂景出声。
今天她几乎用了自己生平最快的洗澡速度,生怕让商沂景等太久。
连头发都还没来得及吹,打算等出浴室吹。
商沂景应了一声,迈着长腿进了浴室。
关门的声音透过拐角传到韩忘殊耳朵里,她将擦头发的浴巾围着脖颈一周,简陋地将浴巾缠起,包住头发,防止湿发上的水直接滴在皮肤上,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去拿吹风机。
她发量太多,额前碎发贴在脸上,很不舒服。
刚拐进靠近浴室的的一个拐角,她整个人忽然顿住——
似乎……她忘了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韩忘殊加快步调,拉开抽屉,里面空无一物。
韩忘殊懊恼地扶额,无力吐槽自己这和鱼有得一拼的记忆力。
要是真能比一比,她觉得她可能都比不过那种刚出生的鱼苗。
至少,鱼儿三秒前的记忆还是蛮清楚的。
她刚才在浴室里,就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东西在里面,像内衣内裤这些,忘记的话多尴尬,没成想把吹风机忘里面了。
原本她是打算吹干直接躺床上,不管想不想睡,先闭上眼睛再说。
那样就可以避免和此刻浴室里的人相顾无言的尴尬了。
没成想自己的计划因为自己这糟糕的记忆力而胎死腹中。
头上的浴巾又似乎不满她扶额摇头带来的震动,不再安分地待在头上,顺着乌黑发来发丝直下。
韩忘殊眼前短暂地陷入黑暗。
她心累地拨开遮挡着自己视线的浴巾,眼前终于没了烦人的浴巾。
取而代之的是商沂景利落流畅的脸。
没有任何防备,她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你就洗完了?”
商沂景看着她后退的动作,随后视线上移,落到她头上,右手抬起,方便她看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你打算就这样湿着头发?”
韩忘殊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吹风机。
刚才只顾着惊讶他的突然出现,其余的完全没心思看。
“谢谢。”她伸出手去接。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递给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我帮你吹。”
“啊?”
韩忘殊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虽然听清楚了他的话,但她可没敢想商大少爷亲自为自己吹头发。
商大少爷没再给她解释,只是拉过她的手腕,将人带向床边的方向。
感受着自己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韩忘殊头一次不想要自己的触觉这么敏感。
前面走着的商沂景一脸淡定,似乎两人现在这样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韩忘殊显然没他那么理所当然。
她竭力想忽视手腕处的异样,但偏偏大脑就像在两人交握的地方安装了一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监控器一样,她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连呼吸都不自觉加重。
但看着前面的人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不然搞得自己多逊一样。
此刻的商沂景其实远没有她想的那么淡定,和她一样,他也还在处于震惊中,自己怎么就突然那么冲动,拉过了她的手。
到了床上,韩忘殊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所以,接下来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