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莹莹的水晶灯炫目夺彩,照在韩忘殊桑白里透红的脸庞上。
她右手无意识地蜷缩衣角,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身旁人一身矜贵地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盯着她,瞳孔里晕染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脸这么红啊?”
半天不见任何动作的人忽然开口问她。
韩忘殊条件反射般,盘算着该如何回答,“可能是房间里太热了吧。”
她状似随意地说,彷佛是为了自己的话更加有信服力,她抬起手装模做样地扇了扇。
商沂景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她的小动作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他没忍住开口逗她,“好像确实有点热。”
韩忘殊干巴巴地附和他,“是……是啊。”
手上扇风的动作此刻停也不是,继续远不是。胳膊抬得太久,隐隐有了酸涩的感觉。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行了,别把自己扇感冒了。”商沂景忍着笑意,看出她此刻的想要停下,主动递出台阶。
说完,走到她身边,长身玉立。
接着弯下腰,将手里的插头插到插座上,“给你吹头发。”
韩忘殊脑海里警铃大作,她十分怀疑,他确定会?
她可不想自己的头发被他吹得炸毛,于是谨慎地开口婉拒:“我自己来吧。”说完又怕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你也累一天了,快去洗澡休息吧。”
商沂景看着她眼睛片刻不离自己手中的吹风机,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下手模样,没忍住笑意,接着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不用,我帮你。”
“好……吧。”
韩忘殊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商沂景收起逗她的心思,打开了开关,没急着往她头发上吹,转而先在自己的手上试了试温度,调试到合适的温度,手里的吹风机换了一个方向。
韩忘殊的发质很好,乌黑柔顺,即使在湿发的时候也半点不会缠在一起。
商沂景轻柔地拢起她垂在脑后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吹着。
全身心地专注在眼前的人儿身上,担心她会有任何不适。
那小心翼翼的劲儿,就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
韩忘殊耳边被吹风机工作声音占据,热风穿过厚厚的发丝,到达头皮,带走发丝上附着的水汽。
她意外地睁开眼,讶异于商沂景吹头发的专业。
一分钟前,她还觉得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商大少爷吹头发会和铺床单一样,完全不会,然后将自己的头发吹得像个金毛狮王一样。
没想到……这人深藏不露嘛。
距离她不远处就是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干净白框的梳妆镜,镜子很大,将两人此刻的身影全部投射出来。
韩忘殊享受着他难得的吹头发服务,思绪放空,目光不知不觉间移到了不远处的镜子上。
商沂景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材,手腕处的衣袖随意卷起,洒脱又不羁,结合着一丝不苟的西服,为他添上了几分随性。
他身侧高大,这会儿她坐在床上,他站在一旁这种感受越发强烈。
他低垂着头,事无巨细地摆弄着她的发丝。
她视线上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修长冷白手指偶尔从她乌黑亮丽的发间穿出,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莫名带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
正看着,强势闯入她脑海的家伙,目光忽然望过来。
猝不及防地,两人的目光直直撞上。
空气中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住,满屋子的热气包围着两人。
谁也没有移开目光,气氛陡然变得缱绻又暧昧。
虽然这股暧昧来得莫名其妙。
两人目光还在交汇,像是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用目光暗暗较劲。
谁也没有移开目光,似乎谁也不愿服输。
商沂景先低头服软,十分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专注在自己吹头发的大业上。
嘴角挂着隐隐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想着自己刚才那股幼稚的行为。
韩忘殊见他率先移开目光,眸子里亮起光,昂首挑了挑眉,就像一只打了胜仗后等待夸奖的白天鹅,只待在闪光灯下昂首阔步地走上领奖台,去拿取独属于自己的奖章。
她此刻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商沂景身边总是会有十分孩子气的时刻,明明平时的她对一切都是一副淡淡的态度。
不过这会儿的她,沉浸在刚才那一场“战役”胜利的喜悦中,没控制住自己嘴角牵起的角度,还隐隐有了越发壮大的趋势,丝毫没注意到她的“手下败将”笑意盈盈看向她的目光。
其实商沂景这会儿也是刚反应过来,不久前两人对视的情景久久在脑中挥之不去。
平日里的韩忘殊,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看向他时总带着隐隐的紧张,似乎是在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发火。
但今天晚上,不知是屋里氛围作祟,还是她今晚搭错了那根神经,变得格外大胆。
上下打量他的目光,让他想忽视都难。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专心给她吹头发,不能再有别的非分之想。
但察觉到她望向他的目光时,他还是没能忍住,顺从自己的心意,迎上了她的目光。
他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接触到就慌不择路地避开,然后不时瞟他几眼,明明就很刻意,还有装作十分自然的样子。
但今晚的她没有,反而就这样不躲不避地对上,那双一让人看到就觉得可怜的杏眼,不像平日里隐藏着一股倔强和坚韧,而是带着一种奋发昂扬、似乎随时随地准备点燃战火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向她,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手里的吹风机吐着热气,嗡嗡作响,但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镜中的人。
那个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后来,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看着自己那么久——她潜藏在心里、孩子气般的好胜心。
他觉得好笑,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