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在夜色中述说往事

换源:

  这天周三的凌晨3点01时分,漆黑的夜空下起了小雪,没有风的参与,点点白雪垂直落下,万物寂静一片。

黑夜中,阿婠静静看着天花板,刚从梦靥中脱离不久,漆黑的眸底深处还带着惊恐,梦境画面太过令她惊悸,以致额头上渗出了许多的冷汗顺势滑入发丝。

太安静了,也太黑了。

阿婠侧头去看飘窗,区内设有彻夜亮着的路灯,窗帘没有紧闭,有轻轻的亮光从帘缝照进来,这光让她呼出了胸口的窒闷。

从2002年来讲,到今日,这梦靥伴她许多年了。一道伤有深有浅,经过时间的洗涤,她想它会慢慢变浅,会风干凝固。事实是她想多了,不可控的因素只会加剧内伤,念及以往,疼痛不堪。

身上粘腻一片,阿婠起身打开床头的小夜灯,到衣柜里重新拿了一套睡衣,在洗浴室冲了澡出来,屋里一直保持恒温温度,夜间寒气重,这会儿洗澡出来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披上薄毯,阿婠盘腿坐在铺有羊毛毯上的飘窗前,隔着玻璃,她眼眸黑沉,目光更是如深渊般静静地看着窗外雪花轻下。

不一会儿转为中雪,树枝轻动,也起风了。

时针来到3点29分,还是毫无睡意,她转头看向几米远的床头,灯光昏黄,投下斑驳的影子。有一个纯白色的塑料瓶,尤为醒目,有光的照耀下,瓶身空了,瓶底还有几颗药片的阴影。

那是一瓶安定药。

这药吃了有几年了,早些年阿婠去药店买,医生不给开,说她未成年,问了好几家药店同样的回答,阿婠就此作罢。

药店不卖,托人买这法子行吧。她咨询过医生,说这药不能常吃会有依赖性,长时间饮用会生出副作用,加剧失眠程度,重之危及身体。

阿婠听进耳里了,也不敢常吃,除非实在糟心抑郁得睡不着,她不会碰,偶尔一两颗的辅助下也能正常作息了,这也只是在三年前。

流言骇出,药又被重新拿出来了,这是阿婠快吃完的第二瓶,怕被外婆发现,她每次吃完就放回柜里的暗格内。睡前坐在床畔,头疼来得那样猛烈,她翻出药吃完就睡了。

睡前吃了两片,还是惊醒,看到逐渐下降的空瓶身,阿婠都觉得自己不要命了。

想到命,她嘴角有一抹笑,笑意很浅,透着无奈。

那不是对生命的藐视,是对命运的臣服。目前来说,她是惜命的,这房子里还有她要守护的人,不管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身体的。

不吃了,睡不着便睡不着吧,再过三小时天就亮了。

她躺下,蜷缩着身子,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眸静静看着夜景。

......

俯瞰杭城,夜色茫茫,雪花肆意飘落,睡不着的又岂是只有她,有一人,住在与珺和苑反方向诏华府的某独栋别墅主卧。

于褚霂躺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欣长挺拔的身影隐入黑暗中,淡淡孤寂盈满周身,同阿婠一样,视线散神凝视窗外飞起的雪。

12岁,这个年纪对别人来说,尚小,正是玩耍的好年纪,可在于褚霂身上,他要学的有太多,这些都是他不能挣脱的锁链,也正是属于他这个身份迈向成熟冷静阶段,最之学会“规则”二字。

有一个字,在这一年的中旬感知它的特别之处。

说它特别,是为何?

因上一代的关系交好,延续到了下一代,他们几人犹如亲兄妹。

书可与宋行却是例外,两人从小亲密无间,默契十足,青梅竹马一词,可以形容男女幼时心悦彼此,长大相爱;也可形容,男女幼时天真无邪地在一起玩耍。

显然第一种更适合他们,第二种适合他们六人间的友情。

他们一步步走过低洼,和好如初,众人看着,有人却不懂这其中的滋味,六人之间有人懂,但那人不是于褚霂,恋人之间的各种复杂情绪,他看到了,未曾体会过。

一个缘分的到来,让他初尝何为甜的滋味,这甜可不是食物的甜,是情感上的欢愉。

2002年6月14日,夏至。

每天被一堆课时困在屋里,除了上课,就是泡在书海里,那一日他看得身心疲惫,放了家庭导师的假,约上几位好友来到新开发的景区游玩。

杭城,南里区郊边,依山傍水、凉风幽静的山涧,好友在水中玩,他脱去湿漉漉的上衣坐在石头上,轻笑看着他们玩乐。

他们在溪水下方,清水顺着半米高的坡度流下来,正在欢闹中,有一少女缓缓探寻身影闯进他的余光内,隔着炙热的光与她对视。

那是于褚霂初见阿婠。

谁也没有想到,12岁的少年遇见了此生倾心的人。

苍穹湛蓝而纯净,夏风热气蒸腾,溪边流水,少女头发编成单侧麻花辫,上身白色苎麻布衫,下身的布浅棕色裤子挽至膝盖处,清凉水漫过白嫩的腿肚,右手持叉,左手提桶。

她是来捕鱼的。

少女很娇嫩,很青涩,山涧的清风幽凉,吹在身上好一阵惬意,阳光热烈却不伤人地照到她的额头上;她的肤色很白,白润的就如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一样,眉眼清秀的那么好看,一双如蝶翅煽动的睫毛,轻轻飞起,又垂落,她柔美,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少年们褪去衣裳,场景难保有些不雅,她羞涩极了,一时定在原地无措着,连带着那双清透水润的眸子,盈满了惊,好像那绿意明波的春水缓缓流动,模样灵气动人。

山涧的一草一木,山石泉水都没有她一分娟秀,美丽,他看着她,恍若看见了世间最纯粹的明净就在她的眼中......

他心痒难压得笑出声,少女阿婠看进了那双笑意清辉的眼眸,走了神。

恍然过后,少女低头磕磕绊绊说出一句道歉,转身仓皇跑开。

少女眼眸的惊,扰乱了这方面空白懵懂的少年,悄无声息种下一颗名为情的嫩芽,连自己也不得知。本是令他去探索,去增进,去品尝这世人赞颂的一段情时,却在一桩桩的事件下慢慢止住了。

那时的于褚霂满心雀跃,念念不忘,走向踟蹰退缩,看着她人近在咫尺,止步于前的不敢。

他自问日日想她,这其中的念想揉成一团,撕扯心智,尝起来好似苦味弥漫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回顾几个小时前,书可来找他,言语冷淡直接说明来意,她说周一早上他与她朋友意外相碰,让何今雨知道了,似是吃醋,对她朋友造成了伤害。

书可的三言两语,于褚霂听后稍一愣,抓住了重点词,一步一步询问下得知了他喜欢的人就在好友身边,还有她这两年来过得一点都不好的信息。

散播的流言至阿婠深陷谣言的风浪,以及白天卫生间两事皆出自何今雨。

于褚霂变了神色,眼底浮出尖锐的寒光,直直看着茶几上的茶具,好似它是何今雨。

对面的书可拿起水杯饮了一口,他垂眼看着地面,眸光流转间,那抹狠厉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淡的神情。

他沉声问书可:“然后呢?”

书可看着手里杯中的净水,并未注意好友的转变,继续道阿婠近来的状况。

聊到最后,书可红着眼说:阿婠那么好的一个人,待人很好,可那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善待她。

客厅墙上挂着的木色钟滴答滴答走,时间在走,心境也是,听到最后于褚霂内心酸涩难忍,以至湿了眼眶。

消失两年,再回来,每每走过华星路,他都会眺望她身影,单薄虚幻,阴郁的气息萦绕她全身。

她变了,这是他告诉自己的话。

两年的流言蜚语,期间休学半年,至今还伴随她,人不是冰冷的机器,怎会没有七情六欲的无视那些暴力。原来啊,他不在的那两年,喜欢的人竟遭此磨难,在明暗交迭的时间里独自舔舐伤口,断断续续无法愈合。

话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是呢?

千言万语都难述说那段历程,也正是他不敢向她前进的原因。

夜色浓重的凌晨5时,雪停了,强劲的风卷动树枝呼呼地作响,屋里温暖如春,清影盏盏。

于褚霂轻轻侧头紧贴着靠枕,闭上酸痛的眼,一颗湿热的泪从眼角滑落,晕染了枕布,28度的室内,加深了眼泪的咸涩,闻着竟是那样的苦楚……